“抱歉！家入小姐，这边！”

辅助监督架着被咒灵扯断胳膊的咒术师到了临时的医疗点。

“让他在那边平躺，优先把血止住。”

家入硝子快步走进，手上动作不停。

夏油杰并没有说谎，这场“百鬼夜行”中的咒灵规模极大，虽然众多咒术师通力合作下占据了这场战斗的优势，但伤亡依旧存在，从前线被抬下来的咒术师数不胜数，家入硝子甚至没有时间再去思考除此以外的任何事。

再次使用反转术式稳定下来一名伤员的伤势，旁边赶来帮忙的辅助监督递给她一块毛巾，又匆匆转身去接应下一名伤员。

耳边是咒灵的嘶吼和建筑物倒塌的声音，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受伤甚至失去性命，不论是咒术师还是诅咒师，这场战斗似乎对两方都没有好处。

......他究竟想做什么。

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让她的太阳穴有些抽痛，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却发现自早就没有香烟了。

“......”

她轻轻叹气，捏了捏眉心，抬步走向下一个伤员。

一切就发生在瞬息。

响彻整个城市的嘶吼声戛然而止，突兀得好像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没有人知道那是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开始的，等到有人真正注意到时，它已将天幕都笼罩在内。

透过破洞的天花板，看到的是一片纯然的黑色，没有云和星，更没有霞光被吞没时留下的一片凝夜紫。而刚刚还在与人纠缠的咒灵们突然集体罢工躺倒在地，能飞的落到地面敛起翅膀乖乖缩成一团，不能飞的则就地伏在地面。身躯庞大威猛的咒灵跪趴在地，背脊依旧高过旁边的居民楼，它们像是遗忘了此刻与这些咒术师们的战斗，更抛弃了对新鲜血肉的渴望，不敢吼叫，不敢直视，震颤的躯体像是在颤抖。

“发生了，什么？”

有人喃喃自语，可在场的同伴没有一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一声钟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它仿佛自极远的高天而来，庄重神圣；又仿佛自耳畔响起，清晰沉重。大概是一次心跳的时间，天穹之上浮现出类似钟表的倒影，它的样子模糊不清，却能让所有看见它的人第一眼就不自觉地深陷其中，在还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在期待着它的全貌。并非是什么惑人心神的能力，不过是人类追求极致的本能。

换句话说，

——【我已听到了你们对‘乐园’的渴望。】

她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身披白羽的女性悬停在半空，五对羽翼在她身后展开，天空不存在中心，但自她站在那里后，那里就成了这篇天穹下毋庸置疑的中心。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凝聚在那道身影上，连家入硝子都不自觉地仰头，直到被五条悟摁着肩膀狠狠摇晃才发觉自己在颤抖。

脸上是一片冰凉，下意识伸手去摸发现是眼泪。

“....我在，哭？”

“不只是你，”发觉硝子已经清醒终于松了口气的五条悟放开钳制她肩膀的手，脸上的表情是罕见的严肃，“除了少数人，大家几乎都是这个状态。”

家入硝子朝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无数人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而抬头仰视空中的人，他们的脸上也溢满泪水，剧烈起伏的胸腔昭示着情绪的极致高昂，连伤员都停止了痛苦的呻吟，忽视自己流血的伤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只为再看一眼。明明是容貌不一的脸。却在此时展现除了几乎完全相同的神情，仿佛复职粘贴一般，光是看着就让人有些心悸。

“这是什么精神污染吗？”

作为持有罕见的反转术式的家入硝子这些年也见过不少称得上是“惨烈”的场景，断肢残骸于她而言司空见惯，比起寻常的咒术师，她对这些东西的接触更多也更为全面，按理说很少能有什么能够让她失态，何况是眼前这连血腥都算不上的场面。

但事实上现在她的心率快得不正常，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会有什么会比直白的物理上的冲击更令人心生惧意。

她很想再捏捏眉心，但她的手抖得不像样，她只得作罢，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手揣回口袋，面上还是一副冷静从容的样子。

这些小动作当然不会被五条悟忽视，但他知道家入硝子也明白这一点。

只是来自多年同窗的，一些心照不宣的默契而已。

“......我们要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现在能正常行动的人还有多少？”

“.....不到二十。”

家入硝子默然，集结了众多咒术师的现在，居然只剩下这些人了吗。

五条悟看出她的顾虑，笑了一声：“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掀起绷带，露出那双漂亮的眼睛。

“我会解决。”

****

.....结束了吗？

乙骨忧太倚着剑半跪在地，周围是被刚才两人的对峙冲毁的碎石。四下烟尘弥漫，掩盖住了对面人的身影。

“...忧太....”

释放了力量的里香缩在他身边，看上去不如之前那样精神，但她依旧关切地守在少年身边。

乙骨忧太很想说些什么安慰她，但张嘴嗓子里压住的淤血就一起上涌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这时他听见不远处的动静，窸窸窣窣的，是碎石被拂开的声音。里香应激般地挡在乙骨忧太身前，做出戒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