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贺将柳涛和柳绾来往的信件不动声色地放回了原处,谢宜瑶也安然地睡下。
次日一早,谢宜瑶起得很早,天刚蒙蒙亮,她便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打算在外城溜一圈。
出了公主府,离开府舍聚集的地方,多绕几个弯,就是一处小市,街道上随处可见到同样起早的平头百姓。
谢宜瑶记得黄玄和她提起过,曾在路边的茶摊上听到过些贩夫走卒谈论前朝后宫的事,她便和灵鹊、飞鸢一同,在一茶摊上落了座。
这摊子是临时支起来的,供来往的人歇脚、解渴,大早上的时候,人并不多。摊的主人是个六十多岁的女子,跟黄妪一般年纪,和这个岁数的人相处,谢宜瑶还是很熟练和轻松的。
“阿婆,来三碗茶!”
“好嘞!”
热腾腾的茶汤被送到三人面前,虽比不上平日里喝的精细,但分量却很大,绝对能达到解渴的功效。
坐在隔壁的两个大汉瞧谢宜瑶脸生,多打量了几眼。
谢宜瑶察觉到,便转过身去朝着他们大大方方地笑了,道:“两位可是这么早就起来做工了?”
一个汉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确实是如此。”
谢宜瑶又道:“我看你们几位面善,不知可不可以打听点事?”
“娘子尽管说。”
“请问要在这市上卖货,可要找什么人么?”
另一个汉子神秘兮兮道:“这你可算问对人了。”
“当真有些门道么?”
“那是当然。只是不知道娘子是哪里人,怎么想到来京城做生意的?”
谢宜瑶把刚才现编的经历和盘托出:她是会稽人士,许多年前嫁给一个从商的男人,但几年前丈夫去世了,去年舅姑也都去世,于是她就一个人带着个儿子,靠着丈夫留下来的家产过活。儿子聪明,她就带着他来了京城,送他进京城的学馆读书。可是在京城生活开支比她想象中还大,她想着得找点谋生的法子,加上曾经帮衬过一点家里,懂点买卖的行道,就想着重操旧业。
那汉子看她身边有两个女仆,心想她夫家的情况应当很不错,只是孤儿寡母难以操持,便问:“孩子聪明,为何一定要到京城来呢?会稽那边,不也有御设的学馆么?”
另一人附和道:“是呀,京城讨生活可不容易呢,到处都是能刮你一层皮的人。就说要在这小市卖东西,没点门路和资产打点,那是真不行。”
“京城机会多呀,”谢宜瑶叹道,“两位有所不知,地方上虽然地价物价都比京城低上许多,但要论读书当官,可早就被几家大族垄断了。你们没听说过会稽四姓么?”
“怎么没有?谁人不知当今太子妃就是会稽孔氏的人!”
“当真?我竟不知,两位消息当真灵通。”
“亏你还是会稽来的呢。”
闲谈了几句,两个汉子自认为把这寡妇的底细问了个清楚,又见她一个有点资产傍身,便也“大发善心”跟她说了要如何找监管的官员,又要准备哪些手续。
“实在受教,”谢宜瑶让灵鹊拿出几贯钱,“小小心意,就当是我占了两位这么多时间的辛苦钱了。”
汉子们都笑着收了,道:“哪里哪里。”
他们又觉得就这样拿了这么多钱,有点不安心,便问:“娘子可还有什么别的要问的么?尽管说就是。”
谢宜瑶做出略加思考的样子,片刻道:“先前你们说的那太子妃,可否再和我讲讲。孔家跟我夫家还有些干系呢!”
也不知道是得牵扯多少人的干系,两个大汉腹诽,面上却不显,端着笑容道:“娘子想知道什么?”
“唔,这太子妃,就是将来的皇后吗?”
“嘘——慎言。”
谢宜瑶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
一个汉子看了看周围,见没有被人听见,才说:“若不出问题的话,当是如此的。”
另一个道:“眼下不太平,万事都说不准。”
“不太平?”
果然是个没见识的妇道人家。
汉子耐心道:“别说现在京城里看不出什么,那北边跟燕国接壤的地方,现在可是在打仗哪!就去年,有个刺史,带着整个城投降了燕人,现在还没拿回来。”
另一个道:“话虽如此,最近却是消停了些。我妹夫在军中有个结义的兄弟,说是,燕军的援军撤了。”
谢宜瑶一头雾水的样子,好似全没听懂一般:“为何?”
那人小声道:“听说那燕国的皇帝,虽然比我们的年轻许多,身子骨却连这个都不如,最近又生了重病。燕军后撤,恐怕是担心皇城有变故呢!”
另一人道:“别说了,陛下最近不也……唉!总之,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就是了,总归都不是该我们这些升斗小民该担心的。”
“是了,前线打仗和我们有甚关系?倒还不如直接打一打!也好过现在这样。不打了,皇帝就要修那什么鸟堰,我听说徐州一带,已经开始征发民夫了。”
“这不干京城的事就是了。倒不如担心会不会哪一天又要修什么宫,到时候轮到我们头上了。”
他俩自顾自地聊着,谢宜瑶插不上嘴,就默默地听着。
过了许久,他们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