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跪给殿下请罪。昨日疏忽,方有所怠慢。但我做将军的,实在不好临时抛下将士们。”
周禄见到谢宜瑶的第一句话是道歉,随后就是辩解。话说完后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的,要知道他混迹于行伍,对于这些细枝末节是最不在乎的。
虽然有狡辩的嫌疑,但谢宜瑶看周禄今日一早便登门谢罪,态度又是如此诚恳,也知道昨天确实是情有可原,便不打算追究,客气地请周禄坐下了。
“周将军不必介怀,军务是你的本职,以其为重乃是本分。况且我在京口要待上许久,不差这么一天,反倒是以后我还要麻烦将军。”
“不麻烦不麻烦,”周禄不好意思地说,“殿下日后要召见下官,只要事先讲过,好让我调度日程即可,不会再有昨日这般的变故。”
侍僮端上茶水瓜果,谢宜瑶和周禄简单寒暄了几句,并给他传达了一些谢况慰问的话。周禄比她想象中更好相处,交谈的气氛也很是融洽。
周禄可谓是先前北伐的最大功臣,不仅拿下数座城池,还亲自斩下敌国将领的头颅。大楚从皇帝到百姓的口中,都流传着这位将军的传说。
谢宜瑶自然也很敬仰周禄,可惜陆安因为其兄的缘故,对周禄有些不满。为此,她方才特意嘱咐仆从们不要去通知陆安,免得他过来见到周禄,惹出事来。
“本公主久仰将军大名。听说将军当年出奇策,一举攻下南阳,让燕国将士都心悦诚服,堪称天神天将。”
“哪里,都是些添油加醋的传闻。不过南阳一战确实很有意思,殿下若是好奇,我亲自说给殿下听便是。”
于是乎周禄开始讲起他当年是如何包围南阳、诱敌迎战,把燕军弄得团团转,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谢宜瑶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还说几句“真的吗?”“好厉害”“居然还有这种事。
对于周禄而言,比起那些功名利禄,这样直白的崇拜和追捧才更让他感到满足。
“……其实当时陛下让我去襄阳,而非在东路攻城守城,我起初是有些不解的,觉得陛下不给我立功的机会。”
谢宜瑶连忙道:“绝无此事。雍州是父皇发家的地方,他显然是对将军寄予厚望呀。”
“哈哈,”周禄爽朗地笑了两声,道,“殿下莫急,我正要说呢。后来我也想明白了,这雍州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陛下是信任我呢。且对于北人来说,淮南的城池本就难守,所以楚军能拿下寿阳、合肥也是顺理成章。但南阳就并不好打,这等重责,舍禄其谁?”
周禄确实有自傲的资本,楚军拿下寿阳、合肥其实并非一帆风顺,若是将领换成周禄,没准会顺利许多。
“将军说得对,父皇也是这个意思。因此现在大楚将士们该戒骄戒躁,不可为先前北伐的战果所迷惑。诘戎治兵,方能有太平之世。”
从北方士族南渡后,南地尚武的风气逐渐逆转,如今只有少数本土南人保留了一点这样的习性。
更有不少南人仍将北人视为未开化的异族,认为他们粗鲁好斗,因此从骨子里看不起他们,但又因着北人善战的刻板印象而自卑。
楚国北伐大胜,这种自卑又转换成了自满。
南楚北伐大胜固然有兵多将勇、装备精良的原因在,但也有一些运气因素,至少,楚军和燕军的实力并没有多大差距。
因此朝堂上那些劝诫谢况继续北伐的,无一不受到谢况的痛批,当面指责他们是好大喜功的投机分子。
值得一提的是,周禄在这一点的态度也是较为保守,更偏向于休整几年再二次北伐的。
“陛下当年也是亲自领兵打仗的,知道军中实际的情况,”周禄坦言道,“不像朝中有的高官,呵,只会动动嘴皮子而已。什么乘胜追击,必操胜券,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事实上累年战争后,我军将士是否兵疲意阻,粮草又能否足以为继,他们都是一问三不知的!”
“周将军莫动气,父皇明目达聪,自然是能分辨这些言论的。这不,他这次派我过来,也是想看看京口的境况如何,新收编的军队是否有足够的战力。这些东西,虽然有文书送到他面前汇报,但到底是不如亲眼看看来的清楚。”
周禄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我都明白。”
这并非一句套话。
谢宜瑶道:“昨日我已经去过京郊了,还遇见了张别驾。”
周禄讶然:“还有此事?别驾并未告诉过我。”
“将军今日一早就来了这,张别驾他哪有时间和将军汇报呢?不过也没有什么要紧的,我已经看过了那些安置好的流民,张别驾也为我介绍过情况了。”
周禄思量片刻,道:“不行。”
谢宜瑶还没想明白是什么不行,就听到周禄继续说:“殿下难得来一次京口,下官须得好好招待才行,居然叫别驾抢了先。我今日军中无事,可为殿下做一日东道主人。不知殿下有没有其它想去的地方?“
事情的发展出乎有些谢宜瑶的意料,她本想再引着话题到别处,让周禄带她去军营里看看的。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回答了北固山三个字。
要问为什么,大概还是因为昨日陆安提到了北固山吧。
……
临淮公主出行,陆安必须得护卫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