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谢冲就必须说谎,但以他编造谎言的水平,很难不引起谢况的怀疑。
真蠢。
“这……我要这些东西也无处可用啊,”谢宜瑶困惑地说,“四叔为何这么说,可是其中有什么误会不成?”
“那便要问他了。”谢况背过了身,话语中听不出情绪。
谢宜瑶正欲开口,却被谢冲抢了先。
“哼,你也嘴硬不了多久了,陛下已经派人快马加鞭赶去石城寺了。”
谢宜瑶心跳如擂鼓,面上却保持着镇定:“既然这样那是最好,清者自清,等下就能真相大白了。”
谢况沉声问:“阿瑶,依你看,这批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四叔私下也有自己的部曲,想必……”
谢冲打断:“别胡说!”
“我不过是说出我的猜想罢了,四叔是心虚了么?”
谢况厉声呵道:“都住嘴。”
二人乖乖地闭上了嘴。
谢冲和谢宜瑶关系不错,谢况是知道的,没想到他们有朝一日也会彼此攀扯撕咬。
这两人必定有一个在说谎,放在平时,谢况在这二人终肯定会更倾向于相信谢冲,但当下的各项证据确实不有利于他……
况且,按谢宜瑶的性格,但凡是她占理的事,即使在他的面前,她也不会有丝毫退让。
此时,陆渊三步并两步走来:“陛下,石城寺那边的人回来了。”
谢况急转过身,眼睛中闪过亮光:“带上来吧。”
领头的士兵汇报道:“回禀陛下,在石城寺中没有搜出任何禁物。”
“你们确定?”
“确定。不过临淮公主和石城寺确实常有往来,其中慧净法师和公主多有相交。”
“人带来了吗?”
“就在外面等着。”
“那便请法师进来说话吧。”
谢宜瑶和谢冲被人带到了屏风后等待,有士兵看着他们,确保他们不会因情绪激斗闹出事来。
慧净不疾不徐地步入屋内,规规矩矩地向谢况行礼:“贫道参见陛下。”
“高僧免礼,”谢况一改先前脸色,在慧净面前反倒有了几分恭敬的意思,“久闻慧净法师大名,先前朕至石城寺听讲经,恰逢高僧外出,不能得见,实在可惜。听闻朕这个不成器的长女,哦,就是临淮公主,与贵寺常有来往,还望高僧解惑。”
“公主殿下是有佛缘之人,幸生于皇家,且心慈好善,数年来常为敝寺出资。近日还为修建圣像提供原料,对石城寺来说都是莫大的恩惠。”
“朕听闻石城寺香火旺盛,居然也需要公主的帮助么?”
“幸得陛下君恩沐泽。然数年前,敝寺确实有一段艰难的时期,多亏临淮公主的鼎力相助,方渡过难关。如今也是再续前缘,公主殿下与敝寺的来往有明账记录,贫道也带过来了,陛下可以过目。”
“朕明白了,”谢况接过了慧净递来的账本,“今夜叨扰了高僧,还望恕罪。”
“哪里的话,我们也都是皇楚子民,陛下有令,不敢不从。”
慧净被送了下去,谢况深深地叹了口气,翻看起了账本。
他现在的思绪很是复杂,有好有坏。
好在石城寺没查出问题,那么除了谢冲的指正外,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谢宜瑶的问题。
坏在没有能证明谢冲清白的证据,即使谢况想了很多为他脱罪的理由。譬如,怎么会只有四箱兵甲呢?但其实这也很好解释,或许他只是想分批运入京内,以免不被发现。
而事实确实如此,渡口的检查并不严密,若非有人告发,谢况仍不知晓有这么一批东西悄无声息地入京了,先前也有官员为此获罪的。
现在除了谢冲自己无力的辩白,种种证据都对他不利。
即使谢况再想相信他,也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想到谢冲先前北伐的失利,想到他在府中堆积的大量财帛,想到他修建得愈发张扬的王府,想到他那曾经被过继给自己的次子……
半真半假的谎言最能骗人。
谢冲是真的有造反的心思,即使不是现在。
谢冲也真的托人弄来了武器甲胄,若是有心,很容易查到蛛丝马迹。
屏风之后,谢宜瑶望着谢冲,后者在听到慧净和谢况的对话后,面色惨白,好像灵魂都出窍了一般。
他毫无防备,而谢宜瑶是有备而来,他怎么可能敌得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