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不睡打电话问我毯子的事?”
“有鬼!肯定有鬼!”
清晨七点,电话那头的周子放气势如虹,情绪激动饱满,堪比正宫抓小三。路季予掀起被子在床上翻了个身,眼皮紧闭,昨天送走那修锁的他回来又强撑着困意洗了个澡,再睡下已经快三点。他没搭理周子放,青白的手背搭在深灰的床头柜上摸到空调遥控器,闭着眼将温度调高了几度。
周子放原来以为他是睡着了才没说话,现在听见“滴滴”两声,他知道路季予还是醒着的。这会儿正是上学高峰,周子放单肩背着书包,晃晃悠悠地迈进学校门口的早餐店。
“老板,一个牛肉饼,一碗豆浆。”
他戴上蓝牙耳机,兴致盎然地给自己拆了双一次性筷子:“跟哥哥说说吧,昨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你要不说也行啊,等今天放学我就直接去问她。你知道我可是什么都做得出的。”
周子放刚说完,眉眼一抬,眼角瞟到一个还算熟悉的身影。碰巧老板端着牛肉饼和豆浆上桌,周子放没忍住,咬着牙将手上的筷子往饼里一插,心里默默骂了两句“晦气”。
陈乌林在他斜对面落座,面前就一碗小馄饨。一只手拿着勺子,另一只手上是一本英语词汇手册。他旁边一桌的两个女孩从他落坐就时不时地在盯着他看。周子放认识其中一个,算是八班的一个小班花。
他虽然讨厌陈乌林,觉得对方脸臭,假清高,又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但也没法否认人在学校的确还就是有人追捧。
陈乌林和路季予是隔壁班,两人都顶着个学霸的名号。但是同级的人都清楚,路季予在三中从来都是独一份,成绩气质长相,或者是为人处事,样样优秀,门门精通。陈乌林好则好已,但跟他差不多好的在一中真是不少。他就是仗着学校教务处有个领导跟他多少有点沾亲带故,所以让周围一圈人看他自然带了几分滤镜。
路季予借读生的身份被捅出去也是拜陈乌林所赐。当时是高一下半学期,学校要求填写一个学生档案。然后第二天,三中的贴吧里就有了匿名发了个帖子,帖子的内容是路季予的借读生身份。当天帖子就爆了,听说后来还是学校老师下场才给把那帖子给删了的。
借读生这个身份其实不算稀奇,在三中,路季予不会是第一个,同时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本质上这事涉及了教育公平,而且这事还落在路季予这样一个全校瞩目的学生身上。这阵风波沸沸扬扬地闹了好一阵,甚至还有班级的家长打算联名上书。最后是以路季予退出数学国赛作为这场闹剧的终点。最后替补他参赛的就是那几个打算联名上书的家长之一的孩子。
周子放知道路季予为国赛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他从认识路季予以来,还没见过他那么每日每夜地拼命努力过。他愤愤不平地去找学校,找老师。只有路季予自己在学校还是该学就学,该玩就玩,轻描淡写,眉眼中的从容看不出一丝的勉强。他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只在自己的世界里,用自己的方法,将自己送到顶峰。
最后高一期末考,路季予以一个完美到耀眼的成绩牢牢占据了年级大榜的第一名,甩了第二名将近三十分。
当时的年级第二是陈乌林。
周子放是后来才回过味来,这次考试才是路季予在三中封神的开始。他曾经被捧上最高峰,也被狠狠摔进泥潭。被捧上最高峰时候的他不是他,被踩进泥潭时候的他也不是他。
从泥潭中一步爬回最高峰,抖落满身泥泞的路季予,才是真正的他。
“路季予——。”周子放略微感慨地叹了口气。
闭着眼睛不说话的人敷衍地“嗯”了一声算作是回应。
“学校门口的牛肉饼涨价了我靠。”周子放恨恨地吸了一大口豆浆:“涨价就算了,馅里肉都少了。”
路季予电话开了外放,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得,他点开昨天玩到一半的消消乐。原本困顿地眼睛清醒了几分,她还挺有能耐,就昨天那一会儿的工夫,一口气往下打了五关。路季予从床上坐起身,手机扔在一旁,他俯身趴在床尾,捞起地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被子压在身下,少年宽阔细腻的背脊线大剌剌地敞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昨天洗完澡,他没顾得上再找衣服换直接就睡了。卧室的窗也没扣紧,纱帘在晨风里轻轻晃动。
“你怎么都不说话?”
“嗯——。”路季予依旧是惜字如金。
周子放急了,他这会儿只听见被褥翻动的细碎声,脑子常年黄色废料过剩的他顿时想到些限制级的画面。
“干嘛呢,啥动静啊”。他笑得又贱又暧昧。
路季予喝完水,才不紧不慢地又坐回床头,伸手从枕头旁翻出手机,边看消消乐的通关记录边无语地骂了一句:“神经。”
“什么嘛,我认真的。我看你就是春心萌动了。”一般周子放认真起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实在不行,那你跟我说说毯子的事吧。”
……
路季予只好耐着性子把今天凌晨的事跟周子放简略说了一遍。
“她被反锁在卧室门外找你帮忙开锁,然后——。”
“你帮她找了开锁师傅后,还特意找了条毯子给人送过去。”
“路雷锋,我没总结错吧。”
“一点儿没错。”
“这不是你不在。”路季予从游戏里退出来,点开微信界面:“要是你在,我也不用特地回去找条毯子,你都能直接把身上穿的扒下来送给人家。”
周子放笑起来,一扫陈乌林带来的晦气:“要不这古人怎么说知父莫若子啊,还是你最懂我。”
“话说你为什么给她送毯子啊,你不会真对她有兴趣吧——。”
“对她有兴趣应该也不是一件很冷门的事。”路季予向来坦荡,即使无耻心虚也都坦荡。
周子放不受控制地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又随即担忧起来:“但是一想到她跟陈乌林不清不楚的关系,我就觉得悬,说不定昨天她被关门外也是故意设计的,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博取你同情。”
“《聊斋》你看过吧,里面哪个书生不是被女妖精迷得颠三倒四,最后连命都搭上了。”
说实话,昨天姜莞上来找他的时候,路季予有那么一瞬也冒出过和周子放一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