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慕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他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地梦见了很多以前的事。
最后一个镜头,便是死气沉沉的建筑下,阳台上那个女人看过来的麻木的眼神。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女人就是修竹的母亲、上一任家主的夫人。
但是为什么他会对那道目光记忆深刻呢?
南慕再次回头,这次看到的不是女人的目光,而是另一道刺眼至极的光芒。
他被刺得闭上了眼,再度睁眼时,眼前的景象已经变成了洁白无瑕的天花板。
他有点恍惚,一时不知今夕何年、此间何地。
“哟,醒啦?”
叶裴林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南慕动了动唇,嘴唇张合间呼出的气打在氧气罩上。
叶裴林凑近了点,就听见他问:“……金、司…呢?”
叶裴林:“……”
她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嘲讽:“鬼知道是不是死了。”
南慕尚处在刚醒过来的虚弱状态中,眼皮半耷拉着,闻言扯了扯嘴角,倒是清醒了不少。
“他死没死我不知道,但你是真的差点死了。”叶裴林趴在床褥边上,冷静地复述医生的话。“但凡送医时间再迟几秒,就是阎王爷也救不回你的命了。”
南慕避开了她探究的视线,只面向天花板。“…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哪有那么容易死。”
叶裴林偏不如他的愿,强行扳过他的脸,冷冷地说:“你的任务还没完成,忘了吗?要死也等完成了再死。”
“……”
“我知道。”
一段音乐铃声响起,叶裴林瞥了眼光屏界面,随手拒绝了通讯申请。
对方不死心地再次打过来。
这次叶裴林直接无视了。
南慕摘掉了让自己显得弱势的氧气罩,半靠着床头坐起来,问了一句:“怎么不接?”
“上官灏宁打过来的,不是什么大事。”
南慕直觉有问题,这问题说不定还跟他有关。“你确定?”
电话还在不断炸过来,叶裴林烦不胜烦,将光屏丢给了他。
南慕接了起来。
那头立即传来上官灏宁阴沉沉的声音:“南慕醒了吗?让他栓好那条疯狗!”
南慕皱了皱眉,“是我。”
“……”对面静了静,紧接着南慕清楚地听到了一句脏话。
上官灏宁冷笑一声,“你家那位真是好手段,先是联合内应在长邻星制造暴动,引我过去,紧接着一声不吭带着督查组的人去封锁了我们上官家的港口产业。下一步是打算怎么样,直接让我‘意外’死在暴动中?”
南慕自杀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上官灏宁,金司理所当然地把这笔账算在了她头上,加之阮忍冬那次,金司这是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南慕沉默一阵,叹了口气,认真道:“我不是提醒过你了吗?让你准备好迎接金司的报复,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他这幅温柔体贴、细声细气的样子让上官灏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女人柳眉微蹙,“你少来这套,去联系姓金的,让他带着督查组撤走。”
南慕闷闷地笑了一下,“你这么急,港口口岸得是停靠了不少‘好东西’吧?”
上官灏宁咬了咬牙,“你想怎样?”
南慕漠然,“分我三成,我就帮你,不然我现在去联系金司,让他千万不要放过你。”
“……”
上官灏宁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最终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通讯挂断,不知为何,南慕定定地看着某个角落出神。
叶裴林拿回自己的光屏,她抱着胳膊,微微挑起半边眉尾。“你该不会是知道了金司为你出头,正在感动得一塌糊涂?”
南慕默默地转过头看她。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感到了一股恶寒。
叶裴林起身,“行了,既然你醒了,那我就走了。”
她冲南慕眨了一下左眼,“我还跟一个漂亮的检察官有约呢。”
南慕无语地摆了摆手。
.
叶裴林走后,南慕又发了会呆,消化那个冗长而光怪陆离的梦。
左手手腕缝了九针,现在还不太能使得上劲,好在操作光屏不需要多大技术。
南慕给金司打了电话。
另一端几乎是秒接,好似本身就在等着他打过去。
电话打通,南慕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金司也没有立即开口,一时间只闻彼此的呼吸声。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闭上了。
南慕静等了一会,最终道:“你先说吧。”
金司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杂音,有点吵,于是他换了个安静的地方。“你失血过多,刚醒过来别喝太多水,如果实在口渴,可以让护工用棉签蘸点水抹一下嘴唇。”
“嗯,我知道。”南慕随口应了,心想这点小事自己就能解决。
他翻身去拿床头柜上的热水壶,却不小心压到了伤口,当下“嘶”了一声。
其实只是很小的一声,但金司还是听到了,他沉声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南慕原本想说没有,话到头却变成了:“手疼。”
金司的掌心攥紧了,“我现在回去。”尽管他知道他回去了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好。”南慕面上一派风平浪静,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快点回来吧,我等你。”
“……”
等待的时间里,南慕再度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