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门被敲响了。
来人非常礼貌,没人回应也不着急,曲起手指有规律地敲了门板三声。
屋内,南钊峰揪着南木的衣领,将南木拎起来,就要往地下室去。
闻声,南钊峰扯着嗓子喊了一嘴:“谁啊?”
门外又是三下轻叩声。
南钊峰终于不耐烦了,扔下南木,大步上前,一把拉开了门。
“妈的,大清早的哪个小/b/崽/子来给你老子找晦气……”
南钊峰的话戛然而止。
凯特林的手背在身后,手指勾缠,微微歪头一笑,露出一颗虎牙。“叔叔好。”
“……”
南钊峰的态度猛然诚惶诚恐起来,“林、林小姐……”
凯特林往他身后瞥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您能光临寒舍,我感到蓬荜生辉,不知您有何贵干?”南钊峰弯着腰,小心翼翼地问。
“听说你有个九岁的儿子,刚好我有一道数学题不会,可以请教他吗?”凯特林悠悠道。
这话里的逻辑就很有问题,可惜南钊峰被恐惧和喜悦冲昏了头,根本没察觉到。
他几乎下意识就答应了,“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南钊峰想起自己儿子现在的惨状就皱了皱眉,他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屋内的风光,“林小姐,您稍等一下,那小子还没睡醒呢,我去叫他。”
凯特林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南钊峰关上了门,此刻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冲到床边一顿翻找,好容易找出一件干净衣服,就要给角落里的南木换上。
他很庆幸,自从被邓芳华知道了南木身上的伤都是哪来的以后,他再下手一般是挑一些隐秘的地方,衣服一套,别人就看不出来。
这两天因为住处塌了,邓芳华被友人接走,南钊峰才敢这么肆无忌惮,想打就打。
南木对于他的触碰非常非常抗拒,尤其南钊峰还要脱掉他的上衣。
南钊峰低骂了一声操,下意识想动手抽南木的头,到底是忍住了。
他把衣服扔给南木,吩咐:“快点穿好,别把你那身贱皮烂肉露出来。”
南钊峰蹲在南木面前,千百年难得一遇地好声好气:“听好了,东家的小姐找你,不管发生什么,你注意点,别惹小姐生气,要不然我们全家都要遭殃。”
南木的目光微动了一下。
等他穿好衣服,把那些伤痛的痕迹都遮住了,南钊峰便迫不及待地将他推了出去。
南钊峰赔笑:“对不住对不住,让林小姐久等了,这小子赖床。”
显而易见的谎话,凯特林懒得理他,只冲南木抬了抬下巴,“走吧。”
南木抿了抿唇,跟她走了。
.
路上凯特林并没有跟南木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走在前头,嘴里不知用哪个地方的语言哼调子。
南木问她:“你在唱什么?”
凯特林停下脚步,勾了勾唇,她转身,绕着南木转了一圈,用一口流利标准的扬城话说道:
“‘小羊小羊咩咩叫,被送进了屠宰场,柴刀落,胆吓破,送上餐桌供人取乐’。”
平铺直叙的话语,经她口说出来,却有一股诡异而惊悚的味道。
南木顿了顿。
而凯特林贴近他的耳畔,语调轻柔:“南木哥哥,你想变成小羊吗?”
南木平静地说:“我不想,你能正常说话吗?”
凯特林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一会,黑曜石般深不见底的眼瞳透露出危险而渗人的气息。她倏然一笑,“我喜欢你。”
南木:“……”
这人脑子可能有点问题。
“你要带我去哪。”南木皱眉,飞快地瞥了几眼周围环境,这里是碧水院前院与后院之间过渡的地方,从这里开始,往后都是他没来过的地带。
凯特林故作惊讶,“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是不是太晚了呢?”
她摘下别在腰上的其中一把枪,扔给南木,“会用吗?”
此情此景,南木内心是有一点震惊的,就算不是扬城禁枪,普通人也不可能随身携带这种物品的。
“别紧张嘛,”凯特林手把手地教他开保险栓、上膛。“即便我有合法持/枪/证,也不会随意杀人的……以防万一罢了。”
她松开南木的手,“好了,现在只要你扣动扳机,啪,被打中的东西就会出现一个大洞哦。”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金属枪身是冰凉的,南木却仿佛被烫到了。
凯特林俏皮地眨了一下眼,“说啦,以防万一。”
话落,他们已经穿过了过渡地带,正式进入后院。
阴风吹过,无端让人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凯特林似乎嗅到了什么味道,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五天还是六天了,怎么还不消停。”
南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空气陷入了死寂,落叶吹过,沙沙轻响。
不知何时,各个角落里的阴影慢慢扩大了范围,张牙舞爪地往外延伸。
拨云见日,太阳出来了。
阳光驱散黑影,南木骤然睁大了眼。
——那些黑影下,是人。
一群浑身长满烂疮、面黄肌瘦、骷髅架子一样的“人”。
那些“人”嗓音嘶哑地开口:“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凯特林认真地说:“外面有什么好的,我是没给你们吃没给你们穿吗?”
创口发烂流脓,苍蝇围着打转,为首的其中一人一把撕开了衣服,暴露出底下更为密集的针孔与创面,他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们现在还能算‘人’吗?”
“哦,这样啊。”凯特林无辜地眨眨眼,反问:“那你们烧杀抢掠奸/淫无恶不作、被抓进监狱重/刑/犯区关起来——这就算‘人’了?”
男人咆哮,“待在监狱也好过落在你手上!!”
群起而攻之。
……
战斗过后的地面满是鲜血,散发出一股腐臭味。
南木靠着墙,不住喘息,握着枪的手垂下,枪身发烫。
磁场冲击波震得他眼晕,胸口一阵阵发闷。
凯特林顺手扶了他一把,随口道:“看来前院的房屋重建得不错嘛,这次竟然没有塌。”
南木一言不发。
凯特林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说起来,我很好奇一件事……受到磁场波动、房子倒塌的那天晚上,没逃出来的大多数要么腿脚不便,要么睡死了。请问你是哪种?”
“——还是说,某个可怜的小羊,是被自己的父母故意留在了地、下、室?”
南木动了动僵冷的指尖,大雨仿佛再度浇在他身上。最终,他低声说:“……他们出去的时候把门反锁了。”
“想要你死?”
南木肯定了凯特林的说辞,“想要我死,这样就可能从你们这里拿到天价赔偿。”
“。”
凯特林很是无言以对了一会,她彬彬有礼道:“亲,这里不是我们凯特家的辖区,就算死了人我们也不会赔钱的亲。”
“我知道。”南木点了一下头,“那为什么你们能把活/体/试/验的场子建到这里?”
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不好,从只言片语中就能提取出关键信息。
凯特林笑而不语,她张开双臂,围着空地转了一圈。
“谁知道呢,或许是命吧。”
.
三天后,建造在地下的“基地”初步完成,凯特林和黎遄也准备离开了。
凯特林离开前碰见了南木,对方身上脸上多了数十道红痕,一动不动,大概是在罚站。
“为什么?”
南木点了点左边眼角,上面有一条见血的划痕。“姓宋的想用笔戳我的眼睛。”不过没有得逞。
“是么,但你不应该在他的眼药水里加粉笔灰,”凯特林慢悠悠地来了个转折。“应该滴硫酸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