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障屏蔽外界,屋子内光线昏沉。
郁昭扶着西陵雪坐好,调转了自己的全部修为来为她疗养经络和伤处。
面容枯槁的人缓缓睁了眼,郁昭见状,将自己方才强硬渡给她的灵力放缓了些,强笑道:“师姐,你好些没有?”
西陵雪握住了扶在她肩头的手,二人触肤相向,郁昭觉之甚凉,那掌心里传来的依然是如冰一般生凉的温度。
“我叫你不要白白消耗修为。”西陵雪苍白的嘴唇动了动,话中半是责备半是心疼。
郁昭假装没感受到手背上的凉意,反手握紧了她,说道:“你听我一回让我试试,我不信这邪雀如此难对付。”
西陵雪摇头,说道:“我知道你在竹苑的寝屋里设了阵,但你可知那阵为何探查不到我身上的邪雀?”
这也是郁昭想不明白的,她问:“为何?”
西陵雪道:“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而邪雀是个才问世的邪物,仙门从前未曾遇到过,所以没有克制之法。因此,你设下的那阵自然也探查不到它的存在。我这么说,你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吗?”
郁昭当然懂了,她的意思无非是说,邪雀暂时没有应对之策,不必做无用之功。
西陵雪说完便推开郁昭,强行阻断了她的输灵,随后指风划过,便在郁昭的中指上留下了一道划痕。
这伤痕不大,加之西陵雪动手快,郁昭并不觉疼,但她不知西陵雪此举何为,问道:“师姐,你要做什么?”
西陵雪没有出声解释,她覆掌在郁昭的这只小臂上,顺着腕部方向慢慢推着,那中指的划口便有血滴出。郁昭仔细一看,这血的色泽竟是泛乌的毒色。
“这……”她被自己的血色震愕住,突然想到沈清子在她身上试过多次的流沙珠,终于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毒血溅在地上,徐徐汇成了一小摊污浊的液体,待得划口处的血恢复成正常的暗红色,西陵雪才收了手,解释道:“这东西毒得很,而且来得悄无声息,无法察觉,入体之后也诊不出来,脉象与常人无异。我不许你多碰我,也是担心你被毒侵蚀得过深。”
难怪。难怪有好几次情到深处,西陵雪都要退而避开,不许她们之间有更盛一步的进展,原来不是因为她不愿,而是她不能。苦意一点点地覆满了整颗心,郁昭此时才懂这缘由,愈发愧疚难安,在这痛楚之下竟察觉不到中指划口处火辣辣的痛意。
西陵雪又道:“都清干净了,你记住,千万要离这东西远一些。”
“我记着了。”郁昭一心只担心她的身体,敷衍着应了一声,着急问道:“那你告诉我,有什么法子可以救你?”
西陵雪道:“邪雀的寿命只有三个月,三个月一到,若是想继续活命,只能让第二只邪雀上身。云周因此用这个来引诱我,妄图用这东西掌控我。想来那些被邪雀上身的死人,都是因为不愿离开这世间,所以才以身体和魂魄作为交换,成了他们手中的棋子。小昭,若是要我用这种方式一直苟活,那我宁愿死在当下,我知道我已经不属于这世间了,又何必自欺欺人地强行留下?我怕的不是死,而是不能坚守着本心直到最后一刻。”
郁昭不愿这样放弃,第一次反驳她道:“我不信天绝人路,我们回岱宗山,师尊一定有办法。”
西陵雪虚弱地摆摆手,“自古纷争,总少不了牺牲。这世间少我一人不会有什么异样,仔细说来,我被这邪物侵入,倒也不是全无益处,好歹、好歹知道了这些消息。你记住我说的,去酆域除掉雀……咳咳咳咳——”
她忽然捂嘴猛咳起来,身形更是不稳,郁昭眼疾手快地扶住,想像适才那样为她输灵,但西陵雪早有预判,迅速地在她背上点了几处,锁住了用灵的大穴。
郁昭反应不及,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跳起了,这几处大穴被封,她短时之内与常人无异,心急之下忍不住大声冲西陵雪吼道:“那我呢?我呢!你考虑过我吗?你知道我这近百年是怎么过的吗?”
西陵雪俯身又吐一口黑血,这次之下,已然连话都说不出了。
郁昭顿生愧悔,赶紧给她擦去血污,又放低了身段呜咽求道:“我不想你再离开我了,师姐……霜序,我求你,你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西陵雪靠在她怀中,忽然说道:“这珠绳,倒是十分衬你。”
郁昭迟钝片刻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着自己右腕上的红绳,苦涩道:“你不要我,也真的不要它了吗?”
西陵雪道:“我私心很多,留它给你,是不想你忘记我,有它这样陪着你,也就好似我一直在陪着你。”
郁昭眼中又滑落泪来,颤声道:“可你还是要丢下我。霜序,我等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要抛下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