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昭心里咯噔一下,猝然想到的便是当年血迹斑斑的岱宗山山道。
沈清子道:“依我看,这事先别打草惊蛇,得出其不意,杀他个措手不及才好。”
郁昭问:“那要如何查验修士里是否混入了邪魔?”
沈清子道:“一个个查咯,不过先别这么快动手,你在暗中留意就好,我倒想看看,他们下一步还想做什么。”
半日折腾下来已是天近黄昏,郁昭先回了道院,正巧寝屋里没人。她趁着这难得的空档,赶紧将桌案上摆成一排的磨喝乐娃娃变换了顺序,三两下就错位成阵法中的棋子,又翻箱倒柜地找了些杂物作为垫压,弄乱桌面后设了个潦草不易发现的小阵。
这阵防御不了什么,也没有任何攻势,只能给郁昭当一只眼睛,暗中辨一辨道院里是否有魔祟潜藏。
桑篱回来时,郁昭刚刚整理完毕,果真就听她说道:“小昭,你这桌案也太乱了,理一理吧。”
郁昭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笑道:“不用收拾,整理干净了反而让我找不着东西放哪儿了。我啊,这就叫乱中有序。”
桑篱嘀咕道:“什么歪理。”
郁昭看了看门处,问她:“阿然没与你一起?”
桑篱道:“她出去做工了,怕是要晚一些回来。”
“哦。”郁昭没多想,脱了鞋袜和外衫就躺上了床,对桑篱道:“困得很,我先睡会儿。”
屋内暗下后新点了灯,桑篱便在油烛上加了个外罩,郁昭心道还是她贴心,翻身朝向墙内就入了梦。这一觉好似并没有经过很久,郁昭只知自己再模模糊糊地睁眼,耳边便是脚步一类的杂声。
有个人影正在屋内走动,不知在忙活些什么,郁昭顿时醒了神,摸着黑仔细辨认之后才确定这是崔然。
西山脚下的悬媒术还未收,她远远地一探时辰,心中纳闷子时都过了,崔然怎么还未休息?正想着,又听屋门“吱呀”打开,崔然竟是带着换洗衣物出去了。
郁昭翻了个身准备接着再睡,却在睡意浓醇昏昏欲眠之时又听门再次“吱呀”响起。
崔然沐浴完回来,屋子里都弥漫了淡淡的皂荚味道。郁昭被这么一扰,便觉得睡不着了,她悄悄看了一眼桑篱的床铺,见床上的身影动了动,好似也醒了。
尔后又是窸窸窣窣地响动了一阵,整个屋子终于归于了宁静。
郁昭睁眼望着上方,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想睡却又睡不着。她再一次探了探时辰,距离丑时也就半个时辰了。
既然睡不着,索性早些去三里峰守夜。她轻手轻脚地套上外衫鞋袜,直接在床上悄无声息地使了地转挪移阵,再一睁眼就到了三里峰那间理事的屋子里。
“修为高倒是便利,你还真是丝毫不吝啬这点灵力。”沈清子看她竟是这么来的,忍不住打趣一声。
郁昭不想说自己担心吵扰到旁人休息,便借口道:“我着急过来。”
沈清子闭上眼继续打坐休养,郁昭暂替了守夜,外面风起阵阵,穿过山口时的风声好似鬼哭狼嚎。时不时地有几缕风从屋子的缝隙里渗入,吹得屋内灯烛的火苗摇摆舞动。郁昭看了一眼角落,那里正摆放着一盏莲花油灯。
这灯是裴宁正的魂灯,若是有消息从酆域远来,会以这灯作为媒传。郁昭担心灯焰会受风力而晃动,正想加个灯罩覆上,沈清子适时出声,“修士的魂灯岂是这小小的几道风就能动摇的。人若是安然无事,即便再大的风也不会令这火焰变化,你不用多此一举了。”
郁昭道:“可我们泰安宗的魂灯都有灯罩相掩,外套灯罩难道不是用来抵御这个的?”
沈清子一时语塞,随口说了一句,“许是有别的缘故。总之,只要这灯焰一直保持不变,裴宁正就没有性命之忧。”
郁昭便不再多事,余下的半宿时间静坐相守,至天将破晓时才再次施展了地转挪移阵回到寝屋的床上。
天边堪堪才起亮色,郁昭躺下刚盖好被子,便听崔然那边窸窣一顿响,人已经麻溜地起身穿衣。
郁昭回想她昨夜入睡的时辰,这么掐指算完暗暗生叹,论起修道之勤,她除了敬佩西陵雪,如今就是崔然了。
许是早起之人的动响有些大,桑篱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须臾后也起地穿衣,与崔然一同出了门。
郁昭装睡熬走了她们二人,下床后先看了看昨日用磨喝乐设下的阵。
“看着没什么异常啊,”她自言自语地纳闷,“是这道院里压根就没有魔祟,还是我在阵法上的功夫不到家?”
晚些黄昏时分,桑篱依平日的时辰回来,见她同前一日一样躺在床上,不免生疑,“你……睡了一天?”
郁昭才躺下没多久,胡说八道地编了一番说辞,“当然不是。这是我近来新习的一门术法,以静卧辅助修炼。”
桑篱自然不信,哼笑道:“你偷懒就偷懒,还说得这样冠冕堂皇。哎,谁叫咱们只是区区筑基,不比郁前辈您已是乾坤境界呢。”
郁昭被奚落得哭笑不是,有苦又没法说,只能陪着干笑两声,翻身朝向墙内开始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