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昭并没有听到任何脚步之类的声响,她诧然回头,眼中的视线还未对准,只看到一个黑影迎面过来,近了才看清果真是崔然。
“阿然!”桑篱跑过去,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你到哪里去了?我几乎要把整个道院都跑个遍了!”
“这么着急做什么。”崔然拍拍她的手背,露出个很浅的笑,“出去转了转,你们怎么都回来了?进灵河那边不需要看顾了吗?”
桑篱看了郁昭一眼,道:“那边人多,倒也不需要咱们去凑这个热闹,我自然是要回来看顾你,你怎么样?灵脉真的很弱吗?”
崔然不动声色地推开她的手,说道:“只是弱而已,又不是养不回来了。你们不用担心,我早没事了。”
郁昭看着屋子里火焰拉得老长的油烛,随口而道:“你出去怎么也不熄灯,还让阿篱好找。”
崔然好似僵了一下,旋即说道:“之前有本心经好像落在修室了,我想着也不会去太久,就没熄灯,谁知去找了一圈没有找着,刚刚才记起来,应该是被我收在书橱里了。”
桑篱走在前面给她推开了门,笑道:“总之,你没事就好。”
空穹道院的夜一向宁静,郁昭深思今日之事未果,便不再执着了,一觉而醒,竟然已是日上三竿。
屋舍内空空荡荡又只剩她一人,郁昭坐拥着被子出了片刻的神,换衣洗漱后便径直去了理事堂。
闵宁还留在进灵河那侧没有回来,理事堂内只有几位道师值守,见着她来,一名道师笑问:“郁道师怎么来了?”
郁昭回笑,“来道院这么久,还不曾亲眼见识乾阳阵。原本有诸位看守,我不该多问,但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我还是想去看一看这阵。”
这几名道师都是空穹道院的老人,资质位置并不比闵宁低,说话的这名道师颔首,“好说,郁道师这边走。”
“多谢。”郁昭礼貌一笑,不疾不徐地跟走在后,过了理事堂的中殿之后,沿着院角下的密道抵达了地下。入内处笔直地站着两名修士,道师示出了通行令牌,问道:“乾阳阵这两日有没有什么异动?”
“并不曾有半分异样。”一名修士说着,从旁捧来一份笔录,道师接手后翻到后面几页仔细看完,方对郁昭道:“确实没有异样,不过我也许久没有下来了,去看看也好。”
郁昭这次被请走在前面,密道置于地下,左右石壁上只有火把照明,她沿着这仅有的通道一直往前,隐隐看到前面的石壁上有青绿的光影撒下,再走几步就看到了光亮的源头——正是秘设在此的乾阳阵。
偌大的石室内供奉着一座高台,台上置一青铜大鼎,大鼎之上悬浮着十二颗散发着青绿色泽的光珠,用以代替十二地支,按照星宿方位依次排布。
“郁道师,”走在后面的道师指了指靠墙的几层台阶,“站在上面可览全局。”
“好。”郁昭提裳而上,登至最后一道台阶时俯瞰,下方的乾阳阵令她微感震然。
高台的案面上设了一张巨大的八卦图,八道卦象对应的方位上各置了一张赤笔涂画的符纸,与上方悬浮的光珠借青绿色的光柱遥相映射。郁昭眯着眼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那外散着射到八位卦象符纸上的光柱原来是一道道极细的锁链。
道师在旁说道:“这阵与三里峰的坤阴阵一阳一阴,乃遵太清道祖之言所设。乾阳阵为阳阵,以乾、震、坎、艮四相为实,坤、兑、离、巽四相为虚,三里峰的坤阴阵则正是相反。两阵处于两地,以此维系平衡,倘使一方有异动,另一方的阵眼就会因平衡失势而出现异样。方才我看了乾阳阵近几日的笔录记载,并无异样发生。”
有一颗黑点在十二光珠上缓慢地移动,郁昭认出那是日头的走向,她看着这阵,以自己对阵法的了解推演了一番,这才从高阶上下来。
“是我多虑了。”郁昭对道师歉意一笑,“劳烦许道师陪我跑这一趟。”
“分内之事,不算什么。”许道师说着,将声调压低了些,问道:“郁道师要看这乾阳阵,可是三里峰又出事了?对了,进灵河的异况有眉目了吗?”
“还不曾。”郁昭经这么一提,心中有些生愧,“破晓”局中的修士们都在外游走暗查消息,就她日日赖在道院内游手好闲不理局事。
她越想越觉得过意不去,匆忙说了声“告辞”,离开此处后便御剑直抵了当日出事的西侧山脚。这时的日头处于头顶正上方,她就地取材,用树叶和枝杈做了个简易的日晷,又在地上画明了五行方位,注灵之后以符纸为媒,三里峰的阵法概况就能现于脑中。
此乃泰安宗的一门法术,郁昭当年觉得新奇,便央求着西陵雪教她,不想如今竟还真的派上了用处。
为防醒目,她施了个诀,将这简陋的日晷隐了去,又左右看了看四周,找了个隐蔽的阴凉处等候。
有符纸为媒展出坤阴阵周遭的动向,郁昭只消守株待兔就好。她盘腿坐下,闭目静息,不到半柱香的工夫便在风中听到了异动。
一道羽翼破空的响动落在了郁昭耳中,她睁眼,便看到脚边插着一片飞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