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昭指了指自己桌案上的磨喝乐,说道:“不是我,是阿篱。你俩还真是巧,祝词一样也就算了,送的生辰礼也是一模一样。”
她叹了口气,将盒子盖上了,笑道:“我收下了。走,今儿个我请客,就去老东街的楼上楼怎么样?”
寿星最大,两人便跟着郁昭来了楼上楼。
“阿篱,”郁昭先让桑篱看菜谱,“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今日是你的生辰,自然都是你来做主。”桑篱摇头笑了笑,自己倒了茶来喝。
郁昭便也没再问崔然,独断地让店小二记下了好几道菜名,最后潇洒地要了一壶女儿红。
崔然提醒她,“过几日就是小考,还是以道课为主,要不这酒就别喝了。”
郁昭道:“我又不是天天喝,小酌怡情,我今日高兴而已。”
桑篱这次竟也顺着她驳了崔然一句,“阿然,别扫兴嘛。”
崔然说不过她二人,便噤声不说了,不多时店小二上了菜来,桑篱看着这一桌子红通通的辣菜,悄悄地瞥了崔然一眼。
郁昭则完全没有任何察觉,提起筷子就吃,咽下一口素面后对她俩道:“我很喜欢这里的菜,但之前都是一个人来吃,没意思。”
崔然动了筷子,夹了离自己最近的一道菜缓慢吃下,一句话也不说,桑篱这时才提箸,拣了一筷子河虾先喂到崔然碗中,说道:“阿然,这个口味你应该喜欢。”
郁昭看了这道河虾一眼,随口道:“这道菜是这里的招牌,可惜只撒了那么一点儿辣椒面,太寡淡了。”
她嘴上这么说,手上倒是不停,直接夹过一只河虾来开始剥壳。这虾上淋了一层香油,味道顺着壳缝渗入了肉中,令人垂涎欲滴。郁昭剥完这只,想也不想就递给桑篱。
桑篱愣了一下,摆手道:“你自己吃吧。”
郁昭坚持,“给你。”
桑篱夹着筷子从她手中接了,郁昭笑笑,又拣了一只虾来剥,这一次也是递给桑篱。
“行啦。”桑篱这次没要,而是给崔然拨了几只河虾。
“突然想起件事。”郁昭自顾自地吃完,抹干净了唇上的油,对她俩道:“昨日我无意间听到几个道师说话,汉沔镇近来有魔祟作怪,这段时日咱们还是不要去孤僻的地方,最好也不要出道院。”
两人都是一愣,桑篱先问:“真的假的?区区一个汉沔镇而已,怎会引得魔祟来扰?”
就在前一日,沈清子传话来说,裴宁正几人已经顺利进入了酆域。他们这侧计划顺利,却不敢保证封印一定能将邪魔完全阻隔在那头。郁昭更是担心沈清子会突然来空穹道院,若是她见了桑篱这张脸,还不知要生出怎样的事端。
“这谁知道。”郁昭搪塞着,想着法子阻碍桑篱露面在外,又道:“阿篱,我正好有几句心法不太会,回头你……”
“咳——”崔然一声咳嗽打断,好似被辣椒面呛住了。
桑篱赶紧递上茶水,崔然大口咽下,一张脸红如灼碳。
郁昭给她又续满了水,崔然喝完后摆摆手,含糊不清道:“我去后面借一借井水。”
她起身便走,只留郁昭和桑篱还在原位,前者出神似的对着这一桌满满当当的菜瞧了片刻,后知后觉想了起来。
崔然不吃辣。
桑篱见她反应过来,说道:“你啊,我都做得那么明显了,你竟然还察觉不到。”
郁昭心觉惭愧,她一颗心只扑在桑篱身上,浑然忘了崔然的忌口,竟然没有察觉到半点不对,更没注意到那盘稍稍寡淡些的河虾放在了距离崔然最远的位置。
她于是小声嘀咕:“阿然也是,都不提醒我。”
桑篱放下筷子起身,“我去看看。”
“还是我去吧。”郁昭一想到崔然那张涨红的脸,心里便觉得过意不去。她问过店小二之后也跟来了后院的井旁,就见崔然捧了一手的水浇在脸上,但那烧红的双颊并没有降下去多少。
郁昭一时之间进退不是。
少顷之后还是崔然先意识到她来了,两人相觑片刻,郁昭硬着头皮问:“好……好点没有?”
“没事。”崔然却是淡淡一笑,“我也不是吃不了,只是不太习惯而已。”
郁昭看着她脸上的水渍,就要将自己的帕子给她,但转念一想,帕子是贴身之物,此举意味不明,好像不太妥当。
崔然了然地用衣袖擦了脸,说道:“我没事,你回去和阿篱接着吃吧。祖母还在家里,我……我回去一趟,看看她有未用饭。”
郁昭听出了这蹩脚的借口,但又无从留她,此时若再说加菜,只会让崔然觉得不自在。
“你回去吧。阿篱还在等着,你与她好好吃完这顿生辰饭。”崔然又是一笑,脸色在斜阳的落光下愈加红润。郁昭原地静站,看着她的身影融于人海的刹那间,一股难言的情绪徒然上涌。
就像是无数次看到西陵雪孤寂的身影那样,她在出神之际鬼迷心窍地将这两道背影合于一体,又在清醒的瞬间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有这样的念头,她怕是走火入魔了。
“小昭!”桑篱在楼上隔空喊她,郁昭扬声一应,头也不回地再次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