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最近的天色很怪,渡落山连下了三天暴雨,一刻也未曾停歇。
厚重的阴云积聚在天穹之上,大雨倾盆仿佛江河倒转。山林里时常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是湿润的山石发生了小范围的坍塌,而山涧河流持续暴涨,更是冲毁了不少桥梁和农田。
好在没有出现任何伤亡,渡落山里的人并不多,除了各峰弟子,便只有太衡峰下的衡灵镇住了数百名无法修行的普通人。
修士不惧区区暴雨,而衡灵镇,自有阵法护持。
可连日的雨天总让人不太舒服,到处都是潮乎乎的一片,连身上穿的衣衫,攥一攥说不定都能挤出水来。
只有一个地方依旧干燥温暖,甚至暖到有些发烫。
那就是松瀑峰的丹房。
此时,柳茵茵正坐在一只高大的三足药鼎旁,炼制着一种奇香四溢的丹药。
他的神情格外专注,伸出一只手对着药鼎轻轻摆动,让鼎内的药液持续翻转,使药力充分融合,另一只手则掌心向上,稳定地朝丹火输送灵力,不多也不少,恰好令药鼎均匀受热。
大约过了一刻钟,药鼎内传出的香气达到了最盛,柳茵茵心知火候已到,便一弹指将丹火熄灭,同时把早就备好的白瓷瓶挪到了身前。
“来。”随着柳茵茵一声轻喝,药鼎震动两下,便有一股清泉般的药液从顶部飘了出来,一滴不落地进入瓷瓶。
柳茵茵装好瓶塞,确认并无溢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起身将瓷瓶放在了靠墙的木架上。
“如此一来,本月第一百七十二炉,也炼制完成了。”柳茵茵看着木架上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满意地点点头。
这就是他偏好炼药一道的原因,比起修习剑术之类的,炼药的成果看得见摸得着,满满当当的丹药摆在面前,总是令人感到满足与欣喜。
就在柳茵茵收拾药鼎,准备从丹房离开的时候,一个粗犷的声音忽然从水瀑外传来。
“唉呀,这天是不是漏了,怎么一下雨就下个没完。”
来人身材魁梧,满脸须发,顶着丹房外的瀑布就冲了进来,竟然连伞都没撑一把,整个人像是一只刚从水潭里爬上来的雄壮黑豹。
“刘师兄?怎么是你?”柳茵茵一见来人,惊讶道。
刘峥主修炼器一道,对炼药那是碰都不碰,哪怕他的师祖是鼎鼎有名的炼药师冯予惜,他也没有半分动摇。
因此,刘峥平日里根本不会踏进丹房,眼下他竟然主动前来,柳茵茵怎能不吃惊?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我好歹也是松瀑峰弟子啊,进丹房有什么奇怪的。”刘峥掀起衣衫的下摆,对着湿透的脑袋就是一阵狂搓,顺便闷声闷气地回应柳茵茵的问话。
柳茵茵还能说什么,他只能无奈地笑笑,说道:“不奇怪,当然不奇怪。那要不……师兄你先忙?我走啦?”
说完,他抬腿就走,却在经过刘峥身侧时,被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拉住。
“欸欸欸,等会儿,我开玩笑呢,我进什么丹房,我当然是来找你的。”刘峥笑嘻嘻地搓了搓手,“那个……听说小师弟你又炼了一炉上生叩灵露?这是第二炉了吧?啧啧,这般禀赋,师祖看了怕是也要心惊啊。”
上生叩灵露作为秘藏的三大丹方之一,已经上百年未曾现世,如今却被柳茵茵一个灵台境的炼药师成功炼制,还一炼就是两炉,任谁听了都会感到吃惊。
柳茵茵不慌不忙地站定,闻听此言,无奈一笑:“师兄说笑了,师祖何等人物,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我这点能耐可拿不出手。”
“你看,谦虚了吧?依我看,就你这一手,拿到以炼药闻名的药宗,同辈之中也是这个。”刘峥伸出大拇指,真心实意地感叹道,“可能、可能也只有十绝、禁生两位炼药师,能够跟你比一比了。”
十绝、禁生二人,乃是药宗三长老冯止魇座下的亲传弟子,皆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小便被遗弃,被冯止魇收养后,以十绝禁生草为其二人命名,算是寄予厚望。他们也的确如同冯止魇期望的那样,成为了药宗年轻一辈中,最为卓越的炼药师。
“比不了比不了。”柳茵茵赶紧摆手,心道,刘师兄这家伙今日是吃错药了吗?在这里干嘛?玩捧杀吗?别吧。捧得越高,摔得越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