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荆在心里哀叹一声,说实话,师尊与她的这位幻身,性格截然不同。面前的女童看似年幼,行事言语却极为冷硬,更不会开玩笑,不愿吐露的事情那是半句都不会多说。
“那您总得告诉我,该做些什么吧?师尊让我下来跟随灵种修行,总不能一直坐着,那我还怎么修行?”
“谁告诉你坐着就不能修行了?从现在开始,此地的封印由你看护,再有灵力所化的血苔往外冲,你就按照我刚才所做的那样,将它们一一拦下即可。”关上月说的云淡风轻,听得卞荆那是额角青筋直跳。
将它们一一拦下?话说的轻巧,就刚才金色巨斧落下的一击,少说也有灵域境修士的威能。换言之,那个由灵力幻化而成的人形血苔,肯定也不好招惹,否则何必出此重击?
让卞荆坐镇此处,这不是开玩笑吗?万一有所疏漏致使灵力窜逃,算谁的?
“我只有灵台境的修为,只怕拦不住啊。”卞荆实话实说。
“拦得住。又不需要你出力,况且你那点灵力够什么用。”关上月嫌弃地撇了一眼,继续道,“你只需通过阵法,操控那些金色雨丝即可,它本身也是灵力所化,正是镇压此地灵种的真正力量。”
“我该怎么做,又如何控制呢?”
闻言,关上月长叹了一口气,小脑袋左右摇晃,像是对卞荆的悟性无话可说。
“如何控制,这还用问吗?”她指着卞荆身侧的篝火,耐着性子说道,“这个篝火就是此地封印阵法的核心,也是整个阵法的边缘,从坐下的那一刻起,你的灵力就已经与封印阵法融为一体,而金雨本身就是阵法之力的显化,亦是你力量的一部分。”
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卞荆心中一阵腹诽,他怀疑自己与对方关于灵力的认知有所差别。
关上月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没解释清楚,咂了咂嘴,继续道:“你不是想要跟随灵种修行吗?这就是了。此地的封印阵法以及漫天的金雨,最初便由灵种之力所化。你若能理解阵法,进而掌控金雨对抗人形血苔,甚至彻底压制赤昭的灵力、令血苔不敢异动,便能真正掌握灵种力量的本质,明白这些生灵是如何驰骋于天地之间,凌驾在万物之上的。”
“有此一番磨炼,他日离开此地,你定能自如掌控自身的力量,诸如血脉反噬之类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关上月缓缓说道。
自从玉燳术消散,她便看清了卞荆身上的异常,也明白他究竟是为何而来。
无非是唤醒了压抑已久的灵种血脉,却偏偏不懂如何使用,最终导致血脉反噬。
“所以安心待着吧,一个时辰后,我来替你。”关上月说着就打算离开,可才迈出一步,又回过了头,“对了,你知道上古之时,灵种为何相互厮杀,彼此吞噬吗?”
怎么忽然提起这个?卞荆迷茫地摇头。
“嗯,好吧。那你等下就知道了。”
“什、什么?”卞荆愕然地听着关上月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等等,等等!我还没学会控制阵法呢!您就不能等我学会了再走吗?万一有血苔冲出去……”
仿佛是在印证他所说的话,极远处的角落里,又有一团血苔开始剧烈涌动,红彤彤的湿润苔藓汇聚在一起,不断涨大,像是一个诡异的孕囊,形成人形只是时间问题。
“没学会就学啊!它要是冲出去,我就宰了你。”稚嫩的嗓音传来,明明是一副幼童模样,嘴里却说着最恐怖的话。
卞荆闭上眼仔细感知,他能够感觉到那些不断落下的金色雨丝,却根本无法驱动,忍不住大喊:“我怕来不及啊,这事有没有什么诀窍——”
“这能有什么诀窍,旁人或许要学,可你有灵种血脉,这不该是你天生就会的吗?难道有人教过你如何呼吸、怎样眨眼吗?”
“……”卞荆被这话说的不知如何回应。
开玩笑,他有一半的灵种血脉不假,可他终究是作为人长大的,和天生灵种能一样吗?
再说了,呼吸与驱使灵力,这根本就是两码事!呼吸可以毫不费力,灵力呢?它难道能随心念而动吗?要是这样,天底下的修行功法,岂不都成了笑话!
眼见血苔再次化为人形并逐渐站稳,迈开步伐向自己冲过来,卞荆不由得心中一紧,也全然忘记了自己曾经修习过的召雨之术。
其实,有一句话他说对了,对于灵种而言,不管是灵力还是天地灵气,都是随心念而动的,只可惜情急之下,这种违背常理的事早就被抛到脑后了。
“啪叽、啪叽、啪叽。”人形血苔一步步靠近,脚步踩在湿软的苔藓上,发出粘稠的脚步声,听得人一阵反胃。
可卞荆无暇顾及,他此刻正努力集中心神,想要彻底掌握此间阵法,驱动那些蕴含庞大灵力的金雨,这也是他阻拦人形血苔冲出阵法的唯一手段。
但根本来不及,不管他怎么做,那些灿金色的雨丝都没有回应他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下落着,而人形血苔已经近在眼前。
先前离得远没有看清,直至人形血苔近在眼前,卞荆才发现它的身形比寻常人高大一倍有余,驱动四肢狂奔而来的时候,像极了一个被剥光皮的血人,可怖而又极具压迫感。
卞荆倒是不怕,他更担心让这缕灵力化身的人形血苔冲出阵法,会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
师尊呢?她人呢?她真的就打算袖手旁观啊?卞荆心如擂鼓,不知如何是好。
出乎意料的是,人形血苔狂奔至卞荆身前,居然停住了脚步,它没有立即逃往阵法之外,而是直直地立在少年的身前,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住了。
“哗啦——”人形血苔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突然整个瘫软下来,在卞荆面前化为一滩缓慢蠕动的苔藓。
只见这些血红色的苔藓像是生有灵智一般,竟然朝着卞荆爬了过来,如同湿滑的淤泥,顺着他的双腿一路往上,数息间就覆盖了大半个身躯。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腐烂血气扑面而来,顺着鼻腔直往脑门冲,把卞荆熏得眼前一黑。
卞荆这下恶心的够呛,可他偏偏被封印阵法的力量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