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打算在这里站多久?”
熟悉的声音传来,卞荆侧头一看,就见薛牧山背着手站在白玉廊道的尽头,苍白的须发在夜色中飘动,如同即将乘风而去的仙人。
“薛先生?”卞荆轻声喊道。他没有立即上前,而是远远地看着,似乎想要辨别,眼前之人是否也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傻小子,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薛牧山不懂少年人的心思,招手催促道。
他一抬手,卞荆没什么反应,倒是有一团半人高的雪白毛球从薛牧山的身后猛然窜出,朝着卞荆狂奔而去。它的速度很快,奔跑时毛发如同浪花上下翻涌,显得明亮而顺滑。
什么鬼东西?
卞荆觉得脑中有一根弦“啪”地断裂。
毛球转瞬就到了面前,它也不停顿,而是一个猛扑撞进了卞荆的怀中,沉重的冲击差点把少年直接从阑干上推下去。
“银砂!”薛牧山出声制止,快步走来。但毛球显然不愿理会,它兴奋地在卞荆的身上一阵乱拱,将本就破烂的衣衫啃得七零八落。
“银砂?”卞荆伸手撑住身侧的廊柱,防止灵力被封的自己因为某种荒谬的原因,跌落渡落峰而死,同时试图将毛球从自己身上撕下去。
“呜……汪!”察觉到卞荆的抗拒,毛球从怀里一跃而下,开始围着他的双腿疯狂绕圈,速度之快几乎转出了残影。
“什么银砂,这不是……”卞荆终于看清了这东西的样子,哭笑不得,指着它对走近的薛牧山说道,“这不是我从云岩镇带回来的狗吗?它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云岩镇一行,卞荆带回了两只小狗,一只被他强行塞给了赵瀞辞喂养,另一只则留在了衡灵书肆。两只小狗都来自尘世,并无任何神异之处,更不是什么灵兽,绝不可能长到半人高。
可面前的小白狗……不对,这根本就不是小狗,它再大点都能当坐骑了。至于毛发,也不知怎么回事,旺盛到了一种过分的程度,整条狗就像是一朵巨大而蓬松的蒲公英,脑袋和四肢都被淹没在雪白的毛发中。
卞荆伸手捋了两把,将炸开的狗毛理顺,随即双手托住白狗的两腮,逗弄道:“嘬嘬。”
“你别喊它……”薛牧山见状赶紧制止,可他话都还没说完,白狗已经挣脱卞荆的双手,四足微曲狠狠一蹬,紧接着就是一个凌空翻身。
卞荆眼见一股白色的旋风冲向自己,有心想要躲避,却因为重伤初愈行动不便,被旋风结结实实地撞翻在地,好半天都没爬起来。
偏偏白狗开心得不得了,吐着舌头在少年身边来回跳跃,甚至用口水给他洗了把脸。
“怎么回事啊,薛先生。”卞荆哭笑不得地问道。他见白狗在自己脸上舔个不停,干脆伸手握住了它的嘴,不让它再吐出舌头。
“呜呜。”白狗发现自己没法张嘴,只好用黑色的圆眼注视卞荆。
“不许呜。”卞荆怒搓狗头。
薛牧山此时有些尴尬,他也很难解释好好的一条狗怎么会养成这个样子,只能把数日以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原来,在卞荆下山不久,柳茵茵就送来了一份丹药。他的本意是想让卞荆在离开时一并带上,却没算好时辰,二人恰好错过了,便只好将丹药寄放在衡灵书肆。
薛牧山是知道这件事的,但他没有在意,以为是什么寻常的丹药,就随手放在了木架上。
不料,丹药异常的香气吸引了小白狗的注意,它趁薛牧山不注意,偷偷将瓷瓶推到在地,飞速舔了个干净,等薛牧山发现时,一切都晚了。
卞荆点点头,双手在白狗身上比划了一下,吃惊道:“所以,它是吃了柳茵茵送来的丹药,才长成这么大?”
“那可不是普通的丹药,那是上生叩灵露,是松瀑峰秘藏的三大丹方之一,与冲凝玉灵丹、十绝禁生丸齐名。我要是早知道那小子送来的丹药是它,也不会随手放在木架上。”说着,薛牧山感慨道,“这姓柳的小子在炼药一途上,的确是个奇才。”
上生叩灵露,从效用上讲,它并没有另外两种丹药那般鬼神莫测,对即死之人亦有回天之力,它的效用从根本上讲,只是温养神魂罢了。
可同样是温养神魂,其中大有学问。这就像是那些能够延年益寿的灵药,增寿一年也是增,增寿万年也是增,说起来都是增加寿元,可二者之间可称云泥之别。
而对于上生叩灵露而言,温养神魂不是弥合伤势那么简单,它真正的超凡之处,是能够将神魂缺失的部分,在漫长时光中重新催生,让原本无法逆转的神魂伤势得到痊愈。
虽然大部分修士的寿元不足以度过这漫长的治愈期,可上生叩灵露的效用,实实在在超出了丹药所能到达的极限。因此,在上生叩灵露无法现世的年岁里,它一直被当做灵居界的传说,而不是一个真实的、能够炼制出来的丹方。
至于柳茵茵为何年纪轻轻就能炼制此等丹药,薛牧山没有去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