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村离涉河不远,方允河早已派人埋伏在这里。涉河同其他河不一样,这里三面环山,暗骑一旦进入,无异于瓮中捉鳖。
寂静的夜空划过一声尖粝的哨响,群鸦乱飞。方允河猛地探头,朝沈淮道:“上钩了,走!”
众人踢翻篝火,翻身上马,夜色中疾驰而去。
路上,沈淮同方允河道:“捉到的暗骑先别杀,让我审一审。”
方允河扬着马鞭道:“知道了,抓活的!”
吴博皱紧眉头道:“大人,涉山恐怕有他们的人。”
夜风习习,撩得沈淮发丝四散。沈淮扣紧披风,吩咐道:“让尤二带一支队伍绕到后山去。若是有人,立刻来报。”
他勒紧缰绳,死死盯住夜色下的涉山。死一般的涉山磐石崎岖,黑夜下犹如一张张狰狞的鬼面。但沈淮的心此刻却跳得格外欢畅,因为他知道,只要翻过这座山,对面就是荀安。
他太想荀安了。
吴博瞳孔骤缩,用刀堪堪挡住迎面而来的暗箭:“大人,当心埋伏!”
沈淮循着那暗箭的方向看去,一伙黑衣人月色下飞身窜进树丛里。
方允河怒吼道:“尤三,给我杀!”
十几名禁军暗卫骑马趟水往深山追去,顿时没了踪迹。
沈淮皱眉道:“看来对方也想引我们出来。这伙人不简单。”
“是啊。”方允河啐了一口,“他们这是想将我们的战力一点一点分散出去。你猜他们最终目标到底是谁?”
“不是你就是我,又或者——”沈淮目光流转,“车里那个。”
他说着便朝吴博道:“你去守着马车。”
吴博不肯:“大人,我不能走,你身边不能没人。”
方允河抬眼:“怎么着,我不是人?”
吴博不语。
沈淮道:“引蛇出洞缺个引子,你不去守,难道要我去?”
吴博争辩不过,只能去了。
吴博一走,方允河便夹紧马腹,道:“今夜肯定是不太平了。沈老弟,咱们不如去前面看看瓮中捉了几只鳖!”
早些时候派出去的先锋就在涉山脚底,为首的乃是方允河原副将庞春。庞春为人寡言少语,脸上戴着半副银面,夜色下有些唬人。
方允河翻身下马,跨步而来,冲庞春道:“捉了几个?”
庞春擦干血迹,收刀入鞘:“杀六十一人,活捉九十八人。大人过目。”
方允河颔首,随即颇为同情地拍了拍沈淮的肩膀:“沈老弟,今夜有的审了。”
庞春道:“跑了三十六个,是否去追?”
方允河摆摆手,一脚踹翻一个冗南人死尸:“尤三已经去了。等他消息。”
沈淮冷眼瞧着这群被俘的暗骑。他们面容粗粝凶狠,身穿亮黑色铠甲,上面有冗南的蟒蛇图腾。尽管被缚双手双脚,可那眼神仿佛想一口撕碎沈淮的脖子。
沈淮不禁啧了一声。
这群人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加之野蛮,尚未开化,沈淮并不期待能从他们口中撬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这不免令他有些失望。不过有总比没有强,他从这群人里面挑了个年纪最小的战俘,让手下拎到车上去。那战俘惊慌失措,嘴里不停说着沈淮根本听不懂的话。
沈淮不免嫌他聒噪,伸出手在那战俘的后脖颈上摸了摸,只听咯噔一声,那战俘立刻晕了过去。
方允河傻眼了。
沈淮掸了掸手,道:“方统领,待会儿我要好好审一审这个冗南人,闲杂人等一律避开。”
方允河回过神来,指着外面那群人,道:“这还有几十个呢,你不审了?”
沈淮半个身子已经探进马车,闻言冲他笑了笑:“太老,审着没趣。”
沈淮上车后,方允河不由咽了咽口水,看向庞春:“你说沈淮这小子打算怎么审?”
庞春摇头。
马车很大,但里面格外晦暗。沈淮接过吴博递来的烛火,才勉勉强强照亮车里的情形。一个巨大的铁笼出现在他面前,里面隐约端坐着一个人。
这人散着头发,眼神淡漠,手里却拿着一本书。沈淮一瞥,竟是《九州胜览》。
沈淮将那晕过去的冗南人扔到铁笼前,这才坐下,道:“二皇子,别来无恙。”
薄鹤的目光并未放在他身上,只是静静翻了一页。
沈淮并不觉得恼,他道:“原来二皇子也爱看这本奇书。我道这世上只有我一个狂热粉呢。”
薄鹤终于放下书,抬眸:“狂热粉是什么?”
沈淮微微一笑:“一种吃的。”
薄鹤收回目光,道:“如果我没记错,我同沈大人应该并无往来。何故非要将我从宫里带出,带到这种荒山野岭来?”
“并无往来?”沈淮道,“恐怕不是吧。我同二皇子的交情,难道不应该很深吗?”
薄鹤无声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