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马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腿抖成了筛子:“禀小将军,那、那人看着面生,前来窃马时还精挑细选许久,小的见他格外笃定,以为他是受了小将军的亲令,故……故没仔细询问。”
荀安气得眼睛发黑。他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偷了他的马。
沈淮!
他一把将养马人丢给刘红:“这人净干蠢事,换个能管事的人来替我看马厩。”
是夜,荀安怒气冲冲地奔向他哥所在的大厅,半路撞见要去更衣的泠慧,盛怒之气一下子全然消了。
想到刚才自己那张牙舞爪的样子被嫂子瞧见,他红着脸收了态势,规矩行礼问安:“兄、兄嫂好。”
泠慧一派慈祥地看着他,关心地问:“小叔子的袖口怎么散线了?”
荀安一听,立马将手别到身后去:“被树枝刮了一下,不要紧的。”
泠慧捂嘴一笑:“方才见小叔子行色匆匆,可是出了什么事?”
荀安一向纵横的性子被泠慧这一笑收拾得服服帖帖:“没、没什么,就是听说二皇子来了,因此赶过来请个安。”
“没事就好,”泠慧道,“方才你兄长还说,要你陪二皇子投壶呢。听说你投得一手好壶,无人可及。”
被这么柔声一夸,荀安只觉得脑袋冒热气,他脱口而出:“若兄嫂喜欢,我可以教——”说完他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赶忙闭嘴。
“小叔子若要请安,就赶紧去吧,我先去更衣了。”泠慧欠身。
荀安立马回礼。
下人扶着泠慧走了,荀安还立在廊前,直挺挺地站了一会儿。
说不出什么感觉,但方才确有一瞬间,荀安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好久都没有人如此关心过他了。
入了大厅,荀安见他大哥伏在案边揉着额头,神情似是不悦。
他上前一步,问道:“大哥,怎么了?”
荀英道:“圣上不好,太子意欲借太后寿辰之日登基。”
荀安蹙眉:“太子心急了。”
先不说圣上尚未薨逝,只说如今朝中局势不稳,人心叵测,此刻贸然登基,必然名不正言不顺。太子到底在急什么?
荀英疲倦地靠在椅背上:“太子执意于此,不是你我能够转圜的。他若使用雷霆手段清除异己摆平朝堂,倒也还算过得去;若是一朝登基失败,被他人拉下马,那我们荀家必然要成为众矢之的,前路就难了。”
荀安看着荀英,半晌道:“哥,我知道你并非属意太子。如今所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保全荀家。”
荀英听后笑了笑,道:“荀家是一只折断了翅膀的鹰,人人都能看见它锋利如刀的喙,却看不见它藏在羽毛里的折翼。鹰原本是属于天空的,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是让这只鹰,以喙示人罢了。”
“哥,”荀安道,“父亲教过我们,要做良臣。”
荀英感慨万千:“是啊。要做良臣。只是如今这时局,孰是孰非呢。”
半晌,他道:“哥需要你帮哥做一件事。”
荀安道:“什么事?”
荀英答:“太后寿辰,绥北一带通往顺都的路只通州这一条。你明日去一趟通州大营。”
荀安道:“大哥担心朔王日后会在顺都生事?”
荀英颔首:“不,我担心他根本不打算去顺都。”
沈淮往自己身上套铠甲。铠甲沉重非常,走起路来十分艰难,沈淮弄不明白,那位腰细腿长脾气不好的小将军,是如何穿成十分轻盈的模样的。
稍作装扮后,他朝营帐外面的人道:“准备妥当了。”
薄枭闻言道:“本王等你的好消息。”
沈淮只觉口渴,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道:“朔王当真不去?”
“这话你已经问过我一回。”薄枭道,“营中事务繁忙,再者,我没有收到任何入都的诏书,无诏入都,那是死罪。”
“那便好。”沈淮一笑。
这位若是去,他还不太方便施展。
薄枭见状挑眉:“怎么,你好像不愿本王入都?”
沈淮“怎么会呢”刚要说出口,便有营前守卫飞速来报:“禀告朔王,荀家小将军来了,扬言要见朔王。”
薄枭皱眉:“他来做什么。”
沈淮听后道:“若是让他看到我,怕是此行会不成。”
话音刚落,沈淮便听到熟悉的声音,这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盛怒:
“是吗?可惜我已经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