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念说:“你若是了解姜宗主的底细,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不等姬九叙拒绝,檀念将瓷瓶放在桌子,绕转到他身边,“五百年前魔尊出世,毁尽仙山,多少宗门典籍功法毁于一旦,自此慢慢衰落,我万佛宗的佛经丢了百卷。”
姬九叙说:“可惜至极。”
檀念捻着佛珠,道了一句佛号,“而你的师尊,正是五百年前屠魔之战的亲历者,与幸存者。”
姬九叙心头猛然一紧,梦里的风声在耳边呼啸一瞬。
随即他垂眸,语气平淡,“是么,我知道了。”
他起身,朝着檀念拱手,“多谢大师告知,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可以回去吗?”
檀念语气严肃,“她命格坎坷,多少宗门都想从她口中得知当年旧事,自身尚且难保,而你却让她背负替罪符,你可知她旧伤多严重,你会害死她。”
姬九叙顿住,转身看向檀念,他眸光平静,“大师想让我离开师门?还是让我转告师尊,你们怀疑她?”
他拱手,“我初出茅庐,没什么值得让您费心的,我就当大师劝我勤勉修炼。”
“若你想要解除替罪符,我可帮你。”檀念先他一步走出去,“修真界的传承不能断,她还不能死,你好自为之。”
姬九叙紧绷的脊背稍微松懈,他撩起袖子看了眼愈合的伤痕,睫毛下压,遮住眼底情绪。
然而走出地牢长廊,站着的人让他们三人都愣住了。
姜眠昙怀里抱着三包烤松子,站在雪里,肩头落了一层薄雪。
她递过去烤松子,热腾腾的,是一直用真气暖着的,“多了一个人吗,看来烤松子留不住了。”
姬九叙快步走过去,果然发现姜眠昙的唇色苍白如纸,仿佛与雪融为一体。
“呐,给你买的,本来想买青团,吃了也好去去晦气,但我不想绕路了,你将就着吃。”姜眠昙说。
“师尊,您该给我两份。”姬九叙微微弯腰,素白的外裳垂落在雪地。
少年含笑,说话时呼出的白雾将他的面容模糊地更加柔和,“师兄冤屈我,算一份晦气,进大牢又是一份晦气,师尊,您说,我是不是要比师兄多一份?”
姜眠昙点头,斥了封无疆,将两份烤松子递给姬九叙。
她抬头,朝着檀念微微颔首,“慧空大师爱重你,别让他失望。”
檀念双掌合十,“姜宗主保重。”
姜眠昙转身,来时的脚印已经被雪盖住,忽然一袋剥好壳的松子仁递到她面前。
姬九叙郑重道:“我在凡间时,曾经去行会走动过,百姓需要给行首缴纳束脩,才能获准学这门手艺,这两袋松子便算作我的束脩,师尊意下如何?”
“不如何。”姜眠昙盯了他一会儿,淡淡道:“等你学会我教你的,再补上束脩不迟。”
真是拙劣的借口,姜眠昙心想,区区两袋松子就能减轻他内心的负疚感吗?
不,太便宜他了,她要他整夜无法安睡,看见她就想去修炼,永远不要偷懒。
客栈里,燕京被收了刀,对面的照霜和姜山宝虎视眈眈。
照霜拍桌,“说,你一个剑客,连剑都被骗走,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姜山宝附和,“就是,还被骗走净灵符,连我一个二百岁的妖都没这么蠢。”
燕京挠挠头,他背上的山魈原本在扒拉他的头发,突然被打扰,啊啊大叫着揪了一把他的头发。
若是别的宗门看到,必定会说朝露宗的人目无尊长,但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燕京每次在金钱的问题上都理亏,他沉默着听训。
他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到师尊的场景。
他躺在田垄旁睡觉,身边的老黄牛默默反刍,鼻端的青草味道忽然混进一阵幽香。
“破财命?看来这头牛跟着他不是死就是丢,唔,还是牵走吧,今日份功德,达标。”
他连忙爬起来,一把抓起赶牛的树枝,喝道:“什么人?”
看清后,他愣住,“女娃?”
白衣姑娘没说什么就走了。
他没将破财命放在心上 ,但是第二日他去卖柴,不但没赚到钱,还因为碰倒县令家傻儿子,将牛赔了进去。
后来师尊告诉他,那场意外是县令故意设计的。
“我也不知什么是不能买的,我只知道如果我不拿出净灵符,那三块阵石就没了。”燕京靠着太师椅,闭目休整。
照霜再次拍桌,“我上次才教过你,掉色的不是阵石,不能买,你听到狗肚子里了?”
姜山宝也拍桌,“大师兄笨笨!”
燕京沉默片刻,“不必去寻仇 ,我该有此一劫。”
他起身拿回佩刀,沉声道:“如果你们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可以找小五商量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