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响彻云霄,她猛然睁开眼,却不见宋鸣玉一如既往在她身边。
李琰那个贱人,费尽心思想要除掉她和宋鸣玉。实际上,连万俟玉音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南黎生放过了自己。她只知道南黎生废了后,可已经过去许久,而南黎生还未有再立后之意。而且,南黎生已经许久未来过自己的宫中。万俟玉音攥紧衣袖,宋鸣玉的话她一字不漏地记住了。如今太子南望舒失势,结交群臣想要巩固自己的地位。只需要一个理由,只要有那一个理由,就足以让南黎生废太子。
只是,没有扶礼....不对,没有阿玉,她根本没办法去调查太子的贪墨,也没办法命人铤而走险弹劾太子。
“皇上驾到——”
尖细的嗓音不断拉长语调,万俟玉音紧绷着的那根线也随之不断拽长,几乎快要崩裂。
为什么这个时候,皇帝会来。
南黎生撩开珠帘,明黄团领宽袖袍衫,领上金丝珍珠盘扣。镂空玉冠束发,眼角细纹明显。微凹的眼窝透出久违的神清气爽,他一抬手,止了太监的通传。龙纹暗金,浓眉下鹰眼直盯着万俟玉音。
万俟玉音从未见南黎生这般模样,明明都是五旬有余的人了,多年纵欲,身子亏损印堂发黑之人如今面色却比她都还要好。不同于过往眼里的浑浊,如今的南黎生,明眸泛着威严。太监恭敬地扶着他的手,弯着背几乎看不见脸。
“宸贵妃,近来宫里主张节俭。你一摔,便是两个价值连城的御赐花瓶。”南黎生跨步很小,但随着他越来越靠近,万俟玉音记忆中那张脸愈发清晰。
狼烟四起,她看着草原变作一片火海。额间流淌下来的血将右眼模糊,战马嘶鸣着,马蹄沉重地快要踏破地面。才要丰收的庄稼被毁,连天上的飞鸟,都穿不过这烽烟。黑云如洪水压来,而眼前九尺的男人将比她还高的剑抵在她颈侧。眼里的厌恶之意不屑掩盖,那时他年近四旬正值壮年,看她如看刍狗。他手中提着父王的头颅,母后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阿音,快跑,别回头。”
而今她再一次看到了那份憎恨,再一次拾回曾经恨不能将他剥筋削骨的痛楚。如果,对待那昏庸帝王是刻入骨髓的厌恶。那对这位,曾经中原人眼中功高盖天的明君。她便是恨得咬牙切齿。
“皇上!此女虽为蛮夷,但容貌惊为天人,就这样杀掉.....”
“你若喜欢,便带走。不过,蛮夷之女,不可为妻妾。此等类人牲口,朕看着胀眼。”
套在脖颈与四肢的铁链,让她不得不如羊般行走。所有人看待她的目光,都令她无比痛恨。也是那时,有一人将她带入马车,救她性命。
“皇上万安。”万俟玉音咬紧牙根,逼迫自己低下头行礼。
南黎生的目光没落在她身上,而是垂首看着那满地的碎片,忽道:“朕听说,你很想知道,扶礼的去向。”
南黎生旁边的太监也是个人精,拂尘一扫便尖声道:“大胆宋氏,还不跪下!”
宋,是她的汉姓。
而万俟玉音面前,是满地的瓷片。
万俟玉音拽紧衣袖,就要跪下时,南黎生又开口道:“不必,小李子,退下吧。”
她倒吸一口凉气,想要以此压抑心中喷涌的怒火。南黎生俯视着她,目光寸寸掠过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