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樾努力地喘息着,从唇缝间挤出一个字:“杀……杀……”
“陛下想杀谁?”季妃走到齐樾的床榻边坐下,望着对方像过去那样露出温柔的一笑,猜测道“是齐瑜,燕闻屿,燕博佑还是……国师?”
话至此刻,季妃面上笑意更浓,她缓缓低下头,将自己的脸朝齐樾靠得更近了些:“陛下,看着我,看我的脸。”
看着那张与时霁几乎一般无二的面孔,齐樾逐渐面露恐惧:“额,额啊啊——”
季妃冷笑一声:“怕,你怕什么,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枕边人。你靠着我这张脸获得身为男人的征服感,从而坚信自己的皇权至上,如今居然怕了吗?齐樾,你看着,看仔细一点,我是谁?”
齐樾:“你……”
季妃冷声道:“我是时霁。”
齐樾:“……”
对方眼神中蕴含的惊恐显而易见,季妃笑着道:“陛下这是什么眼神,臣妾说笑呢,我怎么会是国师呢。
“国师如今在青州,不在京城。但他马上就会过来的,带着齐瑜,带着燕闻屿,还有那几万大军,以及……你亲封太子已经腐烂的头颅。”
闻言,齐樾的喉咙间发出痛苦的低吟:“啊……”
季妃放肆轻笑:“哈哈哈哈哈哈哈齐樾,承认吧,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在害怕时霁,害怕他象征的神佛。你弑君弑兄,不仁不义,残害了多少忠臣良将,午夜梦回间,你也是害怕的,怕他们来锁魂夺命,怕你迎来属于自己的报应。”
一番话完,季妃抬手掩唇,用衣袖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只剩下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齐樾。她问了一个刚刚才问过的问题,重复道:“齐樾,你看仔细一点,我是谁?”
齐樾:“……”
此时的齐樾在毒力作用下已经完全失语,他当了快十年的皇帝,靠剥削百姓而塑造的象征福泽绵长的金身像还崭新如昨,却病弱地倒在病床上连抬手回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季妃也没期望过得到回答,她漂亮的眉眼因为喜悦弯了起来,拉长语调缓慢开口道:“我是……帮你剥皮抽筋下地府的鬼!”
话到最后,季妃眼神一厉,指甲上涂满红色蔻丹的手猛地伸出,狠狠掐住了齐樾的脖颈。
纤长的指甲陷入肉里,挖出沾血的血肉,手指用力,在对方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红痕。
季妃眼眶通红地看着因为窒息开始翻白眼的齐樾,含泪道:“齐樾,你怕报应是吗?我就是你的报应!你下令杀了我谢氏满门六百多口人命,我要你下去亲自向我的族人谢罪!!!”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妃慢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十指上,全是血迹。
季妃从床榻上站起身,殷红的血珠顺着手指滚落在地。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尸体,看着那几乎完全被掐断的脖颈,嗤笑一声:“倒是落得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的下场。”语罢,她步履缓慢地朝殿外走去。
行至一半时,季妃的脚步突然顿住。
她僵立在原地没有动作,绝美的面庞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疑惑和迷茫,她轻声自问道:“我……是谁?”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许是片刻,也许是良久,她微微扬起唇角,做了自己的“解语花”,含笑道:“我是……谢姁。”
……
宫门大开时,守在外面的齐翌第一眼看到的是谢姁脸上的释然。
他快步走近对方,皱眉道:“母妃?”
谢姁没应声,只是朝他笑了笑。
齐翌随即看到了谢姁手上快要凝结的血痕,只呆愣了几秒,他迅速反应过来,双膝触地跪在对方身前,拿出手帕替她细细地擦拭起来。
污秽的血迹被抹去,重新露出了白皙如葱的纤纤十指。
谢姁低头看着齐翌,眸中情绪晦暗不明。过了一会儿,她才收回自己的手,开口道:“陛下,今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听到谢姁话中的称呼,齐翌猛地抬头:“母妃,您说什么?”
谢姁含笑道:“大皇子不被天道礼法所认可,太子又被叛军斩杀,皇上已经殡天。陛下,大襄的新帝,不是你又是谁呢?”
话音刚落,巨大的惊喜裹挟着齐翌,他激动地抱住了谢姁的腿,欢喜道:“母妃!”
谢姁象征性地扬了扬唇角,眼中却无半点笑意。她抬手拍了拍齐翌的发顶,感慨道:“乖孩子……”
这时,宫殿外远远走来另一道身长玉立的身影,见此情状,他的眉头挑了起来。
谢姁手上还做着安抚齐翌的动作,随后朝林渔樵点了一下头。
林渔樵会意,了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