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闻屿问:“季妃应下来了?”
“当然,”林渔樵回答,随后摇头感慨“不过齐翌也是心狠,他的亲生母亲容妃还在世呢,这么做真的是……”
燕闻屿淡声道:“不奇怪。”
齐樾的皇子并不多,嫡子有两位——齐垣和齐晗,一个多年前被废,一个已经登上了太子之位。而今的皇后虽然不得宠,但也受帝王尊重,母族势力鼎盛。齐翌如果对龙椅有意,除了需要在朝中倚靠林渔樵外,在后宫能依仗的只有如今盛宠的季妃。
季妃无子,多年受帝王宠爱不知招致了后宫多少红眼。但年华终究有老去的一天,届时色衰爱弛,她若不想步汉宫戚夫人的后尘,手中必须要比美貌更重要的砝码。
齐翌能用自己走出这样一步棋,并不令人惊讶。
看着燕闻屿平淡的反应,林渔樵猜出了对方内心的想法,随即轻轻一笑:“如果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燕闻屿:“还有隐情?”
林渔樵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燕闻屿,学着齐翌的语气缓声道:“母妃,您之后能对儿臣好吗,像皇后对太子那样,像容妃对儿臣那样,还要像……国师对少师那样……”
“这是齐翌认母之后的原话,”林渔樵笑了笑,补充道“你知道他提起你和逢春时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吗?向往,渴望。”
燕闻屿的面色终于难看起来。
林渔樵:“你和齐翌一起长大,对方长歪成这个样子都没发现,看来他平时的戏演得确实不错。”
燕闻屿闻言揉了揉眉心:“我和齐晗一起离京之后,齐翌一定会有动作。”
林渔樵漫不经心地逗了一下脚边的蛇,道:“放心,朝中有我。”
燕闻屿又道:“随便找了理由让齐翌回宫,他不能再留在浮屠塔里了。”
林渔樵无所谓道:“他已经有了一位新的‘母亲’,还会对逢春有所图谋吗?”
燕闻屿:“即便是万分之一的隐患,我也不允许他在阿霁身边出现。”
林渔樵耸了耸肩:“好吧,这事我来办。”
燕闻屿接着道:“还有,护好谢氏女,别让她在齐翌手里吃亏。”
林渔樵:“这个更不用担心,我们两个人都有数。”
向林渔樵托付完一切之后,燕闻屿立刻动身回到了浮屠塔。
此时天色已晚,燕闻屿推开寝殿大门,猝不及防间便与坐在贵妃榻上的时霁对上了目光。
二人视线相接的瞬间,时霁连忙扭过头,随后快速从榻上起身,躲到了屏风后面。
看着时霁投映在屏风上的身影,燕闻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描绘着对方的轮廓,轻唤道:“亚父。”
时霁身形一僵,没有回答。
燕闻屿:“我要去西北了,马上。”
闻言,时霁的手下意识收紧,没等他理清楚心中杂乱的思绪,片刻后燕闻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不在你身边,亚父会更舒心吗?”
隔着一扇屏风,声音朦胧不清,几乎给时霁一种自己听错了的错觉。
紧接着,燕闻屿又道:“如果我死了,亚父是会觉得解脱,还是难过呢?”
闻言时霁终于忍不住了,他红着眼眶冲出屏风,气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燕闻屿扬了扬嘴角,靠近时霁攥住他的手腕,垂眸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亚父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
时霁偏过头不再看他。
燕闻屿:“亚父要是因为那一晚的事情责怪我,大可打我骂我责罚我,亚父你知道的,我不会反抗,但你为什么要冷待我?”
时霁深呼吸一口气:“出去。”
燕闻屿笑了笑:“你看,你到现在连一句重话都不愿意对我说。亚父,是舍不得吗?”
燕闻屿牵着时霁的手抬起,将自己的脸颊贴了上去:“任打任骂,我都心服口服绝不反抗,亚父?”
感受着掌心的温度,时霁的指尖无力地蜷缩在了一起。他做不到推开燕闻屿,却也不能毫无顾忌的拥抱对方,于是只能颤抖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最后,一个吻像羽毛一样落在了他的眉间,又爱又怜。
燕闻屿温柔道:“亚父不愿接受我,我也不愿让亚父为难。西北平乱少则花费几月,多则数载。那时归来,我希望听到亚父的答应。不过没有答应也无妨,总归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说到这里,燕闻屿顿了顿,笑着将那念过无数次的称呼轻轻道出,温声改口道:
“阿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