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翌在回浮屠塔的第一日,便察觉到了时霁与燕闻屿之间的不对劲。
一开始只是不说话,随后便是对肢体接触的退避三尺。
齐翌跟在他们二人身边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燕闻屿拿着白绸想要替时霁遮目挡住灼人的日光时,时霁想也不想得躲开了对方的手。
刹那间,在场所有人都愣了愣。
燕闻屿垂下眸子没有继续动作,只是沉默着将手中的白绸向前递了递。
时霁眼中情绪又慌又乱,对置于眼前的白绸恍若未见,只是姿态凌乱地起身,堪称狼狈地离开了塔顶。
徒留燕闻屿一人站在浮屠塔顶层的明珠旁,任由寒风吹乱了鬓边碎发。
齐樾大寿之后的第三天,西北的军报终于姗姗来迟地送到了京城。
民反官乱,当地驻兵溃不成军。
举朝震惊,天子震怒。
就在朝内百官为西北之乱焦头烂额时,林相却称病旷了好几日的早朝。
燕闻屿悄悄潜入丞相府,一打开书房大门,入目便是一地的蛇鼠虫蚁。而那只害他颇深的“红娘”此刻正被林渔樵捏在指尖蹙眉打量着,六条腿在空中胡乱扑腾。
听到开门声,林渔樵抬起头,见到燕闻屿也不惊讶,随手放下“红娘”用竹篓盖住,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你来了。”
燕闻屿踢开脚边缠上来的一条双响蛇,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落座,语气不善道:“称病多日,你就在忙这些事情?”
“朝中百姓的事是大事,后宫美人的事也不是小事啊。”林渔樵不着调地回了一句,看着燕闻屿的表情扬眉道“怎么说话夹枪带棒的,有烦心事?”
燕闻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没有回答林渔樵的问题,只是道:“我要去趟西北。”
林渔樵:“终于决定了?”
燕闻屿:“西北之乱闹得再大本也轮不到浮屠塔来解决,但动乱中却有无数个可以杀死我的时机和借口,只要你推举我离京,齐樾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林渔樵随意地点了点头:“小事一桩,逢春去吗?”
燕闻屿:“……”
感受着燕闻屿的沉默,林渔樵终于察觉出了什么:“怎么,情场失意了?不应该啊?”
燕闻屿默然一叹,看着关着“红娘”的竹篓,无奈道:“这次是真的……有点麻烦。”
“那看来是我好心办坏事了,抱歉。”林渔樵道“不过分开一段时间也好,这个世界的逢春古板又正经,你们俩当了这么多年的师徒父子,他要是真的这么快就接受你了那才有鬼。就算是两情相悦,也总要给他认清自己内心的时间。还有鸢尾,我多嘴问一句,你确定你和逢春之间的事不是你剃头挑子一头热吧?”
回应他的是燕闻屿冷漠的眼神。
林渔樵瞬间笑开,在燕闻屿对面的位子上落座,道:“我开玩笑的。对了,你知道这次西北大乱齐樾心中最属于的平乱人选是谁吗?”
燕闻屿沉思片刻,最后轻轻吐出两个字:“齐晗。”
“没错,”林渔樵道“这位新任太子要去西北镀金,你到时候有什么打算?”
燕闻屿:“西北之行后,我会把齐瑜带回来。自那以后我可以是任何人,但再也不会是浮屠塔少师‘时瑜’了。”
林渔樵:“那齐晗呢?”
燕闻屿冷声道:“他要是识趣,那就井水不犯河水,否则我就把齐樾想用来对付我的招式全部还到他儿子身上。”
林渔樵:“火气这么大,看来最近逢春的事是真的让你很头疼了。”
燕闻屿没做声。
林渔樵接着道:“至于那个齐瑜,你见都没见过他,不知道他的品性才学,就这么随意地决定选他了?”
燕闻屿回答:“懿德帝对阿霁有恩,他又是懿德帝的亲生儿子,暂定吧。”
“也行,”林渔樵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说起这个时,林渔樵的语气瞬间变了,多了几分严肃,但更多的是发现好戏的恶趣味。他稍稍凑近燕闻屿,压低音量低声道:“齐翌这次离宫前,去找了季妃。”
燕闻屿没有半点和人对聊八卦的热情,直接一盆冷水泼了过去,暗讽道:“怎么,你的丞相府里隔墙有耳?”
林渔樵:“……”
“没意思,”林渔樵的兴趣顿时减了大半“我说认真的,你猜他去找季妃是为了什么?”
燕闻屿随口追问道:“为了什么?”
见燕闻屿开口应和,林渔樵终于重燃激情,兴奋道:“他见到季妃的第一面就跪下了,还说了一句话——‘愿忝列膝下,为子承欢,替母增荣,光前裕后。’”
燕闻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