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办什么朝台山祭祀。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拿捏住时霁,想凭借此事让时瑜受辱,却万万没有料到居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林渔樵:“陛下,眼下不是后悔的时候,朝台山祭祀时的异象在群臣和百姓之间广为流传,此事总要有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齐樾道“难道林卿觉得朕要为了这么荒谬的借口废太子吗?”
林渔樵面上流露出怅惘且为难的神色,道:“其实臣此次前来,还有一事禀奏。”
见状,齐樾心下隐约传来一阵不详的预感:“什么事?”
林渔樵道:“几日前,有春闱的考生奉血书长跪于丞相府门前,泣泪伸冤。”
齐樾蹙眉:“春闱早已结束,他有何冤屈?”
林渔樵:“那名考官检举东宫太子联合吏部侍郎科举舞弊,泄露试卷,卖官鬻爵。”
齐樾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什么?!!”
林渔樵继续道:“他亲呈证据,来往百姓亲见。臣亲自调访核查,桩桩件件,无一虚言。”
齐樾:“林卿,你亲自去查过了?”
林渔樵:“此事事关太子清誉,臣不敢假手他人。”
齐樾咬牙重复道:“无一虚言?”
林渔樵:“臣不敢欺君。”
齐樾又道:“百姓亲见?”
林渔樵:“丞相门口,闹市街头。”
“太子他居然敢做出这种事情……”齐樾先是生气,怒其不争,随后立即反应过来,一瞬间失去了身上的所有力气,疲惫道“但是……怎么会……如此巧合。”
朝台山祭祀之后,京中流言四起,时霁刚刚上奏了废太子的奏书,与此同时,太子失德之事突然被人揭露在了天下人面前。
齐樾仿佛瞬息之间被人拨点了灵通,顿悟道:“是时霁,是他,一定是他!朕废了时瑜的太子之位,所以他也要夺走垣儿的太子之位!”
林渔樵道:“陛下,就算如此。眼下三人成虎,人心不稳,您当早做决断。”
齐樾:“决断?”
林渔樵颔首道:“正是。”
齐樾:“什么决断,废太子吗?可是垣儿他是朕的长子,是朕最疼爱的孩子啊……”
林渔樵规劝道:“陛下,为君之道,有舍才能有得。”
听完林渔樵的话,齐樾明白过来——如今齐垣的太子之位,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
龙椅之上,齐樾用手撑住了自己的额头。长久的沉默后,他疲倦退步道:“明日朝堂之上,宣旨吧。”
林渔樵弓腰行礼:“是。”
这时,齐樾忽然提问:“浮屠塔与大襄共存了几百年,林卿你是否会觉得其权柄过盛?”
林渔樵:“可是陛下,大襄臣民崇尚神佛之说,人心难动。”
齐樾冷笑道:“当年大襄开朝,太|祖下令建立浮屠、大封国师之位时,可曾料到过他的后人会有这样被神权掣肘的一天。”
齐樾话音刚落,林渔樵在心底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如若当今在位的还是懿德帝,恐怕就不会觉得浮屠塔的存在于他而言是什么阻碍。
齐樾完全不知林渔樵心底的想法,他疲惫地靠在龙椅之上,紧紧闭着双眼,半晌后,轻轻挥了挥手。
林渔樵会意,行礼道:“臣告退。”
从议政殿离开走出皇宫后,林渔樵刚一坐上马车,便听到随身侍从隔着车帘恭敬询问道:“大人,接下来是回丞相府吗?”
“不,”林渔樵冷肃的声线传来,吩咐道“调转车头,去浮屠塔,见国师。”
“是。”
半个时辰后,一身官服的林渔樵在平关的引路下,见到了多日不见的时霁和燕闻屿。
时霁此刻身穿素色常服,安静端坐着正在闭目诵经。正殿内檀香味经久不散,林渔樵绕过山水屏风,借着浮屠塔内壁夜明珠的亮光,他第一眼望去,看到的便是用头枕着时霁膝弯,宛若无骨般斜倚在时霁身上正在安静看书的少年人。
听到脚步声,燕闻屿拿下手中所执书册,一抬眸,正好对上了林渔樵充满揶揄的眼神。
燕闻屿:“……”
于此同时,时霁放下手中佛珠珠串,缓缓睁开眼睛,开口道:“林相,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林渔樵将视线从燕闻屿身上挪开,放到了时霁身上,低眉敛笑道:“国师,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