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得叶尖打颤,气孔大开,蒸腾的水蒸气遇冷化作白雾瞬间消散在空中。
等他调整好姿势,再透过石头缝隙往那边看去的时候,局势又大变样了。
云瑶仙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结界内只剩一白一紫两道身影。
一号分神不愧是一板一眼的人,在面对毫无修为的隗语冰时,也未散去四周的威压。
“元泾,你欺我、骗我,如今你当真还要杀了我吗?”隗语冰压抑着痛苦的呻吟,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从未欺骗过你。”一号分神垂眸看着地上的人,语气还是那般生涩冷硬。
“我呸。”隗语冰哭出了声,“如果不是你一开始骗我,说对我还有情义,我怎么会……”沦落至此?
一号分神闻言紧紧皱起了眉,黝黑的瞳仁里闪过一丝不耐。
“这是你跟他之间的事情。我只知道你害他与亲子骨肉分离数百载,小少爷至今了无音讯。夫人因为你,走火入魔险些丧命。被宗门驱逐后,你又自甘堕落沦为魔修,害了百岭县张家上下数百条性命……”
“你敢说,这些都不是你做的?”
“哈哈哈……”隗语冰早已经痛得没有了力气,却仍忍不住苦笑出声,“这是他要你说的是吗?那个孩子分明是他叫我安置的,到头来却怪到我的身上;如果不是他一意要追杀我,我何至于掉下堕魔渊……现在,你竟然说是我做的,是我咎由自取?”
“他如今连亲手杀了我都做不到,还要派你这跟木头来杀我。难道还不够说明这一切吗?”
说着,她支起脑袋,眼睛直勾勾地瞪视着面前的男人。
看着眼前分外熟悉的面庞轮廓,隗语冰的笑容逐渐消失,泪水从眼角滑落。
“你好好问问他——亏、不、亏、心?”
还是备选圣女时,隗语冰曾与少年元泾在同一秘境中试炼,彼时兽潮来袭,她为救同门被卷入兽潮中与他们失去了联系。
她已经做好了两眼一闭、命丧于此的准备。
却不想,她竟被元泾救了出来。
他知道水汀阁择选圣女的规则,未动她分毫,只是将她安置在洞内,也从未回头看她一眼。
隗语冰没见过那样规矩的人,总是悄悄瞧他,渐渐地竟然生出了情愫。
这些情愫就像深埋在她心田里的种子,只等着机会生根发芽。
当年的那场庆功宴就是这样一个契机,她情难自抑地再次爱上了他,压抑多年的感情一经泛滥便是毁天灭地的巨浪。
她爱得理智全无,心甘情愿为他做事,奉献自己拥有的一切。
然而结果呢?
她为他坏事做尽——抢夺灵宝、背叛同门给魔尊传递阵前消息……
而他呢?执意不肯离了那个女人与她在一起,如今还要亲手杀了她。
元泾可以如此无情无义?也别怪她心狠手辣。
那个女人走火入魔之后就再也没踏出云渺洲一步。
作为它曾经的主人,她有的是办法让云渺洲覆灭。
他不是爱她吗?那她便叫她陪葬!
“元泾,我恨你!”话毕,隗语冰击碎体内好不容易拼合的元婴碎片,周身煞气满盈。
一号分神不防被她挣脱,提剑要斩。
隗语冰不闪不避,双手结印,薄唇翕张间吐露一串密语。
长剑深入躯壳,她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笑容格外残忍:“元泾,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有爱过别人吗?”
“尊者自然是爱重夫人的。”
“好。我就当是你也在为我哀伤好了。”
一号分神的眉心忽然皱了起来,无波无澜的黑眸忽然染上了愤怒,他质问:“你对云渺洲做了什么?”
明明还是同样的音色,但在场的人却是听出了这是另一个人在说话。
温卿尘就认出了此时说话的人——是尊者。
“我做什么了?不过就是拉她陪葬而已。”隗语冰笑容得意,好似她口中要因此送命的人不是家中姊妹。
“如今只要我一死,云缈洲就会跟着我一同消散。你放心,不需一息她就会被空间法则撕裂神魂,死得不痛苦的。”
“你想救她也简单,你救我,哄我开心,说不定我就会放她出来了。”
“隗语冰!”元泾尊者几乎是怒吼出声。
他放下长剑,双手在身前翻飞,很快便完成结印。
只见一道灵力从他的指尖迸射而出,没入女子胸前正汩汩往外冒血的伤口,暂时护住了隗语冰的性命。
温卿尘松了一口气,又没完全松下去,因为他被师尊点名去救人了。
既然都被抓包了,他也就化回人形,从石堆后走了出来。
没两步,一道女声传音入耳,对他说道:“知道吗?当年是我把你推下堕魔渊不假,但没有他的帮助,仅凭我一届筋脉尽毁的残废怎么可能追上你们?”
温卿尘闻言,如遭了当头而来的一记棒喝,恍惚难以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