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像稠密的水一样扑打在他的脸上,心跳如战前紧密的鼓点。
温卿尘仿佛是孤军奋战的老兵,空有一身经验却力不从心。
他多次尝试着稳住身形,但猛烈的罡风根本不给他调整的机会。
温卿尘被风刺激得眼睛发酸,泪水一颗接着一颗从眼角划出。
他憋了满肚子怨气,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
他甚至大胆地提前组织好了语言,就等着回到船上痛快骂云仝伯一顿。
忽然,腰被一股大力钳制住,他止住了下坠趋势,又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
在此期间,腰部承受了太多的力。温卿尘疼得几乎晕厥,泪水越发地控制不住。
直到木质的船体在余光里出现,原本箍在腰间的力道才渐渐松了一点。
温卿尘的身体在半空中悬了一瞬,转瞬间又被转至身侧的巨力拉扯着飞向云仝伯。
画面像是被慢放了数十倍,他清晰看见那道白色身影往侧边退了一步。
而他夹在他腰间的力像是长了眼睛,在快要接近的时候,又推了他一把。
咚——
“唔……”
温卿尘将云仝伯扑倒在了甲板上。
他感觉自己撞到了一面墙,面部、胸膛火辣辣地疼,口腔内的黏膜甚至因此渗出铁腥味的血。
太疼了。
温卿尘皱着眉,泪水打湿脸颊。
他抬眸朝把他撞得生疼的人望去。
下一秒就落入一双略显迷茫的赤金色眸子里。
他微颦着眉,眼睫懒懒地半垂着,整个人像是懵的。
没了先前攻击力的云仝伯像是一个精致温柔的美人,叫人提不起一点气。
温卿尘感觉他好像比自己更疼,于是粗鲁地擦掉自己眼角的泪,维持他在上面的姿势,右手撑起身体,左脚屈膝半跪,右脚脚尖点地保持平衡的同时抬手摸向云仝伯的后脑勺。
指尖穿过如丝绸般的发丝,缓缓贴近伤处。
温卿尘操着浓重的鼻音,像过往的无数次那样问:“疼不疼?”
云仝伯:……
目光逐渐凝聚,仿佛要透过温卿尘的皮囊看穿他的内心。
下一秒,温卿尘便觉肩膀一沉。
云仝伯推开他,闪身到几步之外的地方。
他背对着地上的人,说:“温卿尘,你逾矩了。”
“逾矩?”温卿尘吸了吸鼻子,表示不解。
逾的是什么规矩?他们现在又不是师徒关系,哪来的规矩?
“……”云仝伯没回答。
他转身回了船舱,门在温卿尘面前“嘭”地关上。
青年后知后觉收回视线。
几个疑问在脑中转了个来回,便被他抛之脑后,因为他后知后觉出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云仝伯不会有兴趣当他的垫背,那把他拉上来的力是怎么来的?
温卿尘思来想去,唯一可能引起变数的就是那张符箓。
他擦干眼角最后一点泪,把日月符从背包中拿出来。
因为卖符箓的人只卖给了他两张,他怕自己无法一次就成,这张就一直被他珍惜地藏在系统背包中。
温卿尘将包裹层层掀开,拿出第二张符箓。
当初买的时候他就觉得它与印象里的形影符十分神似,如今带着怀疑的态度仔细去看,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大体上看,他的确是作出了改动,但仔细观察一下关键的符文,是一模一样。
温卿尘瞬间有种天塌了的荒唐感,整个人都不好了。
别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为什么到他这儿就从来没长过呢?
因为对炼器同样不熟悉,他之前听人鼓吹,花光积蓄买了个容器——据说能帮助炼药师精准控制投入灵草的量。事实上它的确也做到了,但它每启动一次倒出的量很少,需要反复多次催动,反而不如他直接凭感觉抓高效。
第二世的时候,他还因此被人笑话了好久。
温卿尘耷拉下脑袋,双手环抱着膝盖,将自己完全埋了进去。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船舱的窗门打开了一条缝,一片白色衣角在后面停留片刻又消失了。
飞船在半空悬停了好一会儿,回到未央城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温卿尘没心情吃饭,简单洗漱过后,便爬上了床。
屋内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
温卿尘觉着有些闷,悄悄起身,用食指戳着窗扇一角,推开一指的空隙。
虽然只有一指,但温卿尘也觉得足够了,趴在窗边向下俯瞰远处山景。
月未歇,人未息。
街道上人来人往,声音被结界隔绝,像是在看一场默剧。
温卿尘看了一会儿便将头枕在手上,沿着窗缝瞭望星空。
夜风徐徐送入房间,恍惚间,他像是被人温柔地环绕住肩膀,像极了妈妈的怀抱。
乱了一天的心在此刻安静下来。
温卿尘撑着身体,躺回床上。
白天的一幕幕在眼中重现。
他被一股巨力拦腰拽回飞舟,重重摔在云仝伯身上。
温卿尘十分庆幸自己被美色所惑,消了一肚子气。
不然今日之事将永远被钉在他的耻辱柱上,不但要时不时被云仝伯翻出来嘲讽,还可能会令他的攻略任务中道崩殂。
得不偿失啊!得不偿失。
温卿尘还出神着,身体习惯性地抓住被子一角,施了个无声的除尘诀后,张嘴将它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