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瞩目的朱红高墙被围了两天,媒体大肆报道,各方猜测不断。
在陈延安的提议下,永定河开闸两日,水位下降甚多,可堪堪保证玄武一旦纵水淹城,京安的泄洪支流能在第一时间派上用场。
王霖曦用白云观的腰牌,将低调打扮的季听奕领入宫墙内部。
随后两人趁无人注意,贴上敛息符,偷偷登上城墙北侧,居高临下望向文华殿广场。
季听奕穿了件黑帽衫,此时兜着帽子,看起来很像个社恐人士,可他嘴上一刻未停,正在给王霖曦科普时辰五行。
“你记好了,子时属水、丑时属土、寅时属木……”
王霖曦点头如捣蒜,将十二时辰一一记过后,问道:“所以您觉得,师叔他们会在什么时辰动手?”
“丑时。”季听奕道:“子时一过,水属转入土行,正正相克,是玄武神息减弱的机会。”
王霖曦一边计算时间,一边问道:“我们要怎么帮忙?”
“帮忙?”季听奕反问:“谁说要帮忙了?”
王霖曦没懂:“啊?”
季听奕:“一会丑时一到,你负责捣乱,破了万仙阵,让我有机会溜进文华殿。”
王霖曦听闻愣了半晌,而后音调高了些:“啊!?”
季听奕一手揽着王霖曦的肩膀,一手指向下面众人:“你贴上准备好的护身符,一会直接冲进去发疯。这些人虽然道行不浅,但撑了两天,脑子肯定都木了。只要万仙阵一破,我只要几秒钟时间,就能冲进去。”
他此时口气,很像惯会忽悠人的渣男:“那万仙阵我碰不得,你也不希望我再受伤,是不是?”
王霖曦一字一顿:“破了……万仙阵?”
季听奕点头确认:“嗯。”
王霖曦:“可破了阵法,玄武从里面跑出来怎么办?”
季听奕:“我这不是正要进去揍她吗?我保证她跑不出来。”
城墙之上,两道黑影晃来晃去,可疑又可爱。
王霖曦唯唯诺诺:“我冲进去破了万仙阵,我师叔肯、肯定不会饶了我。”
季听奕摸摸王霖曦的头:“你不去,我现在就不会饶了你。”
王霖曦:“……”
小王道士欲哭无泪,觉得双面间谍真的很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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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张家古宅中,此时再次茶香四溢。
会客厅里,陈延安看着眼前的张穆如,严肃问道:“季听奕此前前来送礼,到底所图为何?”
张穆如还是那副看似和蔼、但毫无赤诚的样子:“他想寻蛊师,听闻我这里有两位苗疆客人,就想让张家帮忙引荐。”
陈延安不信:“季听奕若单纯要寻个蛊师,何至于一出手,便是天狐狐火。”
张穆如不慌不忙:“许是他找蛊师,有难以开口之处,还想让我张家开口帮忙。”
陈延安看出眼前人在与他打太极,不由有些急了:“你若决心不肯与我开诚布公,我也没有时间,再在这里耗下去。”
张穆如摆摆手:“陈道长,莫急。”
他饮一口清茶,缓道:“陈道长此番风风火火,来询问与‘季听奕’有关的事,也得容我多问一句,白云观为何如此在意此人?他可是……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吗?”
陈延安:“他乃妖族,你看不出?”
张穆如:“当然看得出,可区区一狐妖,何至于让道长如此上心?”
陈延安一声冷哼。
区区一狐妖?
陈延安没有回答,只看了看时间。
他下午来到张家时,张家人说张穆如在打坐闭关。
而后他坐在此处等了良久,才等到张穆如出来。
却没想到张穆如出来后,连一丝配合的样子都没有。
陈延安只问:“你又为何,想知道与季听奕有关的事?”
张穆如:“他来访时,家主深陷病中,仍要亲自接待,且不肯将两人会谈内容与我等交代。”
陈延安:“你的意思是说,你也不知道季听奕和张老天师说了什么吗?”
“不知。”张穆如答:“只怕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陈延安站起身,满脸阴郁不快。
他几乎将张穆如晾在屋内,拂袖而去。
周围小辈看着此番情景,不由有些吃惊。
良久后,送陈延安出老宅的人进来回禀。
“长老,陈道长已经离开了。”
张穆如望着手中茶水,轻晃茶杯。
杯中水面反光摇摆起来,与他年轻时一段险些溺毙的濒死记忆,有几分相似。
张穆如抬头,向身边人吩咐:“备辆车,叫上宗泽他们一起。”
他笑道:“我们也跟去文华殿瞧瞧,陈延安封印玄武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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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逐渐深下,季听奕在城墙上打了个哈欠,感觉自己等得有点困了。
可他只能趁陈延安不在的时候先混进来,以防被那顽固老头发现,生出许多麻烦。
王霖曦也有点困了,他反复念叨着季听奕刚刚教给他的破阵方位,却觉越念越困。
季听奕听烦了:“歇会吧,你想喝咖啡吗?咱俩点个外卖吧,一会你去门外边取。”
王霖曦:“……也行。”
季听奕:“收件人写个:太上皇。”
王霖曦:“……”
大半夜送咖啡到紫禁城,收件人还是太上皇……王霖曦觉得不会有骑手敢接单的。
季听奕有一搭没一搭和王霖曦聊天:“你小时候住在白云观,听说过有关故宫的鬼故事吗?”
“听说过啊。”王霖曦给自己点了个拿铁:“我还没进小月殿时,跟着炼丹长老住在丹房里,晚上一起看丹炉时,经常听师兄们讲这里的鬼故事。”
王霖曦觉得“宫女鬼影”、“伶妃井”这些流言,在京安孩子的心里,应该都是难以磨灭的童年阴影。
季听奕点了个甜份超标的焦糖玛奇朵:“那你还记得,那些鬼故事,是什么时候开始,又突然都没了的吗?”
王霖曦被问得一愣,一时没有确切答案:“……我还真记不清了。”
王霖曦只记得小时候听闻,只要天一黑,故宫就要关门落锁,一个人也不能再进去。
可现在城墙内连元宵夜市都开了,哪还有会闹鬼的样子。
王霖曦大胆猜测:“是有高人,把这里的鬼抓起来了吗?”
季听奕转头看了他一眼:“我就随口一提,你不要给陈延安上压力。”
王霖曦连忙闭嘴,把外卖下单,还顺便站起来活动了下腰。
季听奕盘腿坐在原地,看着重重宫苑,心中似有所思。
不多时,他们的夜间订单提示有骑手接单。
王霖曦怀着十分不可思议的心情,跑到文化宫南门取外卖。
待他回来时,咖啡香气融入夜风,闻起来格外诱人。
王霖曦一边喝咖啡,一边靠在城墙边上,他想了想,还是有点好奇,问道:“季前辈,那些鬼故事,都是真的吗?”
季听奕直白道:“假的。”
夜灯中,城墙之上,有种岁月冲刷而过的尘封锈香。
季听奕咬着吸管:“那时候总有游客拖到关门时间也不肯走,还有人蹲到夜里偷东西,几个值夜班的大爷凑在一起,想了几个鬼故事。传出去之后,也有人跟风继续编。”
王霖曦顿时觉得自己的幼小心灵被欺骗了很多年:“都是假的?”
“也有真的。”季听奕道:“有个宫女死得很惨,不肯入轮回,非要找害她的人报仇,可那人都死了一百多年了,最后让我捆吧捆吧,扔给鬼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