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庭泰归府后,便见季庭妍坐在院当中等他。
季庭泰过去给她披件衣裳:“起风了,怎么坐在这?”
“哥哥,陛下今日,还是没有见你吗?”
想到枫亦的话,季庭泰愈发担忧,面上却不好显露,勉强笑笑,言语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他忙,顾不上也正常。”
“……”季庭妍低下头,揪着手帕,眼睛红肿,“哥哥,对不起,都是我……”
“不哭。”他抬手,想摸摸小妹头发,碍于男女有别,手又放下了,冲她温柔一笑,“知道错了就好,以后不要再有了,有什么事,记得先来找哥哥。”
楚添辛单方面分手以后,季庭泰日日去找他,无一例外,都被拒之门外。
眼看哥哥一日日消瘦,魂不守舍,季庭妍真真切切后悔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连季庭泰都见不到,她就更见不到了,想求情谢罪也无处诉说。
一日,楚添辛乘辇轿散心,漫无目的,不知绕到哪里。
“停。”
枫亦上前听吩咐:“陛下?”
不远处,一人正侍弄花草,辛苦劳作。烈日炎炎,汗水挂在额前,脸颊通红。
从背后望去,只见他身形与季庭泰略有三分相像,枫亦顿时明了,遣人寻那小侍来面圣。
小侍头回近天子身侧,战战兢兢,跪下不敢抬首。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添辛看他片刻。
“这衣裳不合适,别穿了。”
随后便乘辇轿回延阳殿议事。
夜里,楚添辛正要就寝,召人更衣,白日见过的小侍捧着寝衣过来,不甚娴熟地服侍他。
“从哪儿来?”
“奴贱名江归,是花房低等杂役。枫亦大人关照,召奴来御前侍候。”
回话时,他使劲儿弓着身子,生怕显得不尊重了被问罪。
“规矩都学过了?”
“是,奴明白。”
待楚添辛沐浴回来,江归已经把自己收拾好躲进帷帐,按着枫亦特意嘱咐的,只留帷帐内两盏灯火,浅开一线窗,风动纱帘,影影绰绰,和楚添辛朝思暮想的身影可谓一模一样。
楚添辛眼前一亮。
他急不可耐抱住他,脸埋在他背后。
“我好想你,哥哥,我好想你……”
小侍僵着不敢动,直到楚添辛嗅到一丝异样的气味,好闻又陌生。
“什么味道?”
他小心翼翼回道:“是白柰香,许是奴在花房染上的……陛下不喜欢吗?”
白柰……
楚添辛微怔失神。
哥哥不喜白柰,每每闻见便会过敏红痒,故而他登基后,亦命宫中不可育白柰。后来三公主喜欢,他就特意寻了一块僻静地方培育。
可是哥哥不喜欢。
不喜欢白柰,也不喜欢沾染白柰的他。
一刹那,他松开了手,仿佛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抓起锦衾往江归身上一丢。
“滚下去!”
冷静下来的楚添辛在心里暗骂,自己为何还要这样在意季庭泰的感受,明明是他先不在乎自己的,自己凭什么还想着他?
又气又恼的楚添辛坐在榻上生闷气,想睡也睡不着,忽而头痛欲裂,每一根神经都好似着了火,不受控制地跳动,向四面八方延伸,欲要将他的头颅撕裂开来。
一早,季庭泰正去尚书房,路上听说楚添辛抱恙。
季庭泰匆匆跑过来,拦住绿绡。
“我听说他不舒服,头痛不能早朝?现在可好了吗?怎么闹的?我想去看看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绿绡看他一眼,心中难免恼怒,说话多少有些不尊敬。
“侯爷怎么不明白?陛下就是因为跟您生气才犯头痛,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好容易喝了药好些了,您去觐见,不是成心让陛下难受?”
“绿绡!”云敛赶紧过来,对季庭泰见礼,随即看向绿绡,“怎么说话的?没规没矩。”
“绿绡姑娘说的哪里不对?”
闻虢与余烈从天乾殿出来看见季庭泰,余烈知内情,留心听了几句,不由开口。
“廷尉,这……”
“太尉有所不知,皇上病症,皆从此人而来。”余烈冷冷看着季庭泰,眼神若有杀伤力,早已将他扎成筛子。
闻虢闻言亦是蹙眉不悦。
“太尉容禀,臣并无他意,只想来看望陛下。”
“无论如何,兴昭侯都不该如此吵闹。”闻虢淡声训斥,“陛下说过不想见你,兴昭侯连圣旨也不遵么?”
“臣不敢。可是陛下……”
他正想着该找个什么理由混进去看看楚添辛,就见枫亦从殿中出来。
“启禀太尉,陛下醒了。知道您与廷尉探望,召您二位入殿觐见。”
说罢,便有侍从迎二人进去。枫亦对季庭泰无声摇摇头,殿门开合,无情掐断了他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