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庭泰急得不得了。今日难得有些凉风,畅快舒爽,他却好似站在一块火石上,底下有烈火灼烧,焦灼万分,来来回回踱步,想不明白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天乾殿里,楚添辛摩挲扳指,思忖良久。
“封锁消息,不准外泄。”
哥哥只是没反应过来,并不是不关心他。
楚添辛默默安慰自己。
毕竟相处多年,哥哥难免动恻隐之心,待哥哥冷静下来,就来哄他了,先让哥哥好好陪他几日,再放了季庭妍不迟。
然而着急上火的季庭泰根本没去找他,而是率先去了诏狱,仗着他的势,狐假虎威一番。
“陛下口谕,季庭妍一事尚不明晰,暂不予论处,不准刑讯。把人押回去。”
两个狱卒犹豫不定。
“可廷尉吩咐,此人干系重大。”
“本侯的话也不听么?莫非你怀疑本侯假传圣旨?难不成你想请皇上来亲自和你说?”
“卑职不敢,侯爷请。”
好一通吓唬后,他遣退狱卒,独独留下季庭妍方便说话。
“妍儿,究竟怎么回事?”
季庭妍又悔又怕,含泪将前因后果说给季庭泰,一个字不敢落。
“乖,哥哥知道,妍儿是关心我……以后,千万别再冲动了。”
虽一言不发地干了件大事,本质还是小女孩的季庭妍望着哥哥,眼泪不住往下掉:“哥哥,我还有以后吗?”
“不怕,不怕。”他摸摸妹妹的头发,“陛下在气头上,过几天就没事了。你在这里保重自己,哥哥会打点好,不让人伤你。”
“对了,还有那毒药,”临行之前,季庭泰又折返回来问出最关键的问题,“谁给你出的主意?药又是谁给你的?”
夜色拨开天幕,季庭泰匆匆回到天乾殿,还不忘先去芙露殿洗去诏狱沾染的血气。
“十六。”
一听他唤,蹭地起身跑了两步的楚添辛想起自己不该这么殷勤,应该闹别扭等哥哥哄,坐回去后才重新“不情不愿”地来接他。
季庭泰假装看不见,顺着他的意,拢着他的手。
“我听说你晚膳用得不多,饿不饿?”
楚添辛摇头。
“吓着你啦?”牵着他坐在软榻,手掌一遍遍抚过他的额角鬓发,“肯定给我的十六吓坏了,让哥哥看看。”
事情是季庭妍做的,与哥哥无关,而且……
楚添辛悄悄抬眸觑一眼窗外。
而且哥哥这么晚还来找他,肯定是心里有他,忙完就过来了,他不该同哥哥置气。
于是楚添辛转过身,扯扯季庭泰的衣袖,折在指间绞着。
季庭泰又唤:“十六?”
楚添辛仍没有应,小声哼唧着。
“我听说,十六不许此事外扬?”他轻声笑起来,语调上扬,显出愉悦心情,凑在他耳边用玩笑的语气同他商量,“果然,我的小十六是最好的孩子。想来十六是想让她长个教训。妍儿知错了,不如就放了她吧,嗯?”
“放了她?”
似是觉得自己听错了,楚添辛又问了一遍。
“哥哥,你说什么?”
“哥哥知道你不高兴,可她也是无心的。她年纪小,不懂事,回头我必说她。先放了她吧,好不好?”
楚添辛终于反应过来:季庭泰不是来看他的。
比起他,哥哥更在乎别人。
其实,哥哥怎会不知如何求情?不过是关心则乱,故而什么都忘了。
唇角噙了一勾冷笑,眼眸泛起寒意。
“不成。我说了,哥哥是我一个人的,要想保她,你就不再是我哥哥。
“哥哥,你选吧。”
“……十六。”他低声哀求,试图摆脱两难的困境。
“怎么了?哥哥不是……”不是还亲手了结了楚文筱吗?
说到此处戛然而止。
楚添辛深吸一口气。
他不想对哥哥疾言厉色,冷嘲暗讽,他不应该把气撒在哥哥身上,哥哥被夹在中间,是最难做的那个。
“对不起,是十六失言,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我知道。”他上前,尝试触碰,发觉楚添辛并未推开后放下心来,如过去一般搂着他安慰,“此事皆是妍儿的错,十六生气是应该的。”
“哥哥……”
“只是她也吓坏了,她没想真伤你,你吓唬吓唬她,就放了吧。”
“?”原本满心感动,觉得哥哥果然最疼他的楚添辛怔住,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眸,慢慢由不解变成错愕。
怎么就没想真伤他了?明明是季庭妍下毒骗人,她自己承认的,他差一点就真喝了,怎么就不是想伤他了?难道非要他死了,才算她有错?
前有绿缛,后有阳朔,他自认为对她们还算不错,可她们所作所为,总是一次次让他寒心。
而每一次,哥哥都在为她们求情。
“她已知错,你……怎么了?”
楚添辛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用力握紧,一点点从自己身上扯开。
“疼,十六,你弄疼我了。”
“不许再提她。”
齿缝间挤出几个字,个个带着楚添辛的怒意。
他愈发用力,在不得挣脱的手腕上留下几个红印子。
“不许你提她。”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十六,听话,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