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上怎么不早一点封他?若是我,必然会忍不住,见他第一面就把人收入后宫。”
“阿颜,在宫里不许放肆。”楚问宴低声警告,末了又问,“若是我早早离开你,你还会找别人?”
“不许吗?我们草原的女子向来洒脱,才不理会你们守身如玉那一套。”
楚问宴笑:“又来了,我们临国哪里不好?至少我对你是一心一意,你还不满足么?”一阵风起,他借着帮她理顺碎发的间隙靠近她的耳畔,低声呢喃,散在风里,“若我早早去了,你就回草原去,另觅良婿……我不要你守身如玉。”
叱罗颜没有说话,也不知是否听清。他退后几步,保持该有的距离:“你且去宫里逛逛,我待会儿去接你。”
“嗯。”
楚添辛随手把批完的奏折往旁边一放,揉揉眉心。
“怎么了?”
“陛下,这是安阳传回来的家书,请陛下过目。”
家书不过薄薄几页纸,承载的却是狄族最近的动向,算不上机密,却也是不该出现在家书中的东西。
看着看着,楚添辛的眉头便皱到一起:“谁让她这样做的?”
“安阳她……”
“她这样做,除了招惹是非别无他用,安阳远在狄族,她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想办法告诉她,不要再冒险了。”
“可安阳是临国的公主,若是狄族真的有所行动……”
“那也不是她一个女人家该管的!”因着季庭泰,楚添辛心头本就隐着怒气,楚问宴恰恰撞在枪口上,劈头盖脸一通数落,“她带去的人里,有几个兵?几个暗卫?朕若真的需要她打探敌情,一早就会告诉她,而不是让她在这个节骨眼传消息!”
他越说越生气,一把扬了信纸,来自大漠草原的风扑面而来。那一瞬间,楚问宴透过大漠的风,看见他的妹妹艰难适应着刀刃般的风霜。
楚添辛不在乎他想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很生气。
京郊流民骤增,南方水患迟迟不能平,必然影响秋收,来年饿殍遍野,若是楚时隐的家书被截获,引发狄族猜忌不满,于临国更是雪上加霜。
天灾未果,岂能平添人祸?
楚问宴沉默片刻,叩首告罪,想要收回那几页轻轻薄薄的家书。
“枫亦。”
“属下在。”
“烧了。”
楚问宴指尖一抖,勉强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把自己刚刚捡起收好的书信交给枫亦,眼睁睁看着他点燃蜡烛,目光才抓住最开头的“吾兄问宴”,火舌便烫伤了他的眼睛,不得不放开。
楚添辛疲惫地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臣告退。”
“枫亦,朕饿了,再有,传兴昭侯。”
“陛下,您刚才说要去看温昭仪的。”
“你这差事当得愈发好了,不如换朕伺候你?”
“属下不敢,属下该死,属下这就请侯爷觐见。”
好烦。
枫亦去传旨时候,楚添辛屏退下人,泻力往后靠在龙椅上,肉眼可见的疲惫,心烦意乱。
天灾难防,流民不安……
希望狄族暂没有发现安阳的家书有问题罢……
楚添辛揪着哥哥的衣领,整个人都埋进他怀中,季庭泰几乎被他压得喘不过气,他却犹嫌不足。
当夜,楚添辛睁开眼睛,月光化作薄纱蒙住他的双眼。出神片刻,他忽的坐起,看看身边熟睡的人,眸光黯淡如灰,不知所想。
“陛下?您有何吩咐?”
寝衣垂下,经过明河跟前。
“去太子府。”
明河一怔:“太子府……?”
太子殿下本人不就躺在那儿呢?
楚添辛没有回头,却也猜的到他心中所想,轻轻开口,语气不容抗拒:“不必叫他,朕出去走走。”
他的确很久没来太子府了,楚添辛伸手,食指指尖沾了灰尘。
他捻捻手指。
也差不多该把绿缛放出来了,他不想看太子府这样落败——即使哥哥已经回来。
孤独的少年君主习惯性上香,随后取下灵位前的长剑,环在臂弯中,头缓缓歪靠上去,像他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无人跟随,亦没有半点烛光。月华倾泻,角落里的孩子褪去帝王锋芒,无助而孤独,可怜地从一柄冰冷的剑上获取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门从外面打开,季庭泰踏着月光携着清风,寻到了缩在角落的楚添辛,纵使昏暗,亦没有错过他眼角泪光。
“十六?怎么哭成这样?”
季庭泰担忧不解,朝角落里的楚添辛走过去。
“谁让你来的?”
“这里是我的祠堂,我如何不能来?”
楚添辛别扭地偏过头:“这里是楚氏太子的祠堂,你姓季。”
“……十六,是不是哥哥哪里做得不好,惹你伤心了?”
“……”
见他不答,季庭泰试探着抽走他怀中故剑,想像往常那样抱抱他。
“呃!”
猝不及防,楚添辛狠狠咬了他一口。夏衣单薄,隔着衣裳,季庭泰明显感觉到肩头刺痛。
“你算计我,连你都算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