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那日,楚添辛召了几位朝臣简单上朝议事,季庭泰身无要职,没有同去,一个人在芙露殿里发闲,想着楚添辛暂时回不来,忽然很想回太子府去看看——楚添辛一直封闭太子府,除了他本人无人能进,自己也想看看如今的太子府是何光景。
“侯爷,没有皇上圣旨,只怕您进不去。”
“有你也进不去?”
“假传圣旨说送东西的话,可以。”
季庭泰想了想,假传圣旨一词到底让他心里别扭,放弃了进去看的想法,虽然就算他真的传了什么大逆不道的圣旨楚添辛大抵也不会怪他就是了。
“老在宫里闷着,我又不能去后宫转,陪我出去走走吧,看看太子府外面也行。”等楚添辛得空了,再带他一起回去。
季庭泰没有惊动太多人,只带了云敛一个,一路畅通无阻出了宫门,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看着自家主子难得一见的孩子气,云敛也染上几分笑意。
季庭泰率先去了太子府,从前为避嫌,他连提都不敢提,如今他跟楚添辛交了底,心中无惧,恨不得赶紧回去看看,看看他的十六有多在乎他,多在乎他们之间的回忆。
看着外围十里就有重兵把守,原太子府主人极识趣地绕路而行,心里想着回头得跟十六说说,这样重兵把守,只怕影响百姓生活。
然而他到底低估了楚添辛对他的爱与依赖。
季庭泰走得累了,寻了一处茶楼歇息小坐,谁料不出片刻,明河就带着禁军围了茶楼,上前冲他一礼:“皇上有要事,请兴昭侯速速入宫。”
季庭泰一愣,真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明河上前请他,趁无人注意,压低声音,也是说给云敛。
“皇上下朝不见人,动了大怒了。”
却说楚添辛心里记挂季庭泰,一时半刻也离不了他,匆匆结束朝会,结果发现芙露殿里没有季庭泰的影子,以为哥哥又离开他了,差点当场晕过去,吓得一众侍从侍女大气不敢出。
还是有个侍女说,见着云敛陪兴昭侯出去了,楚添辛才勉强撑着,知道自己不是做梦,命明河速去追人。
明河率领禁军,紧赶慢赶把季庭泰送到楚添辛跟前。彼时楚添辛正在芙露殿里来回踱步,周围一圈侍从侍女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
明河一找到他,就遣人往回报,楚添辛一听见脚步声,就冲到殿门口,正遇上季庭泰急匆匆回来。因着外人在,季庭泰下意识就要行礼叩拜,却一下被楚添辛抓住。
楚添辛抓着他的衣领,眼睛赤红,好像要吃了他:“你去哪儿了?你去哪儿了!你又要离开我了是不是?谁让你走的!”
季庭泰知道他心里害怕,也没怪他,自责自己不该说都不说就走。安抚两句楚添辛就回过神了,一下子抱着他不松手,睫毛抖一抖就滚下两串泪来:“哥哥,哥哥你别怪我,我,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你了,哥哥不会怪我的,是不是?”
季庭泰摸着他的头发:“是,不怪你,不离开你,以后只和你一起出去。走,我们先回去,这里太冷了。”
“好,好,我们回去,我们回屋去。”
楚添辛牵着他的手一刻不放,目光黏在他身上,过门槛时险些绊跤,但他丝毫不在意,只是看着他的哥哥。
季庭泰无奈:“行了,你们先下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楚添辛扑到他跟前,四肢紧紧箍着他倒在软榻上,偎在他怀里,耳朵贴在他的胸膛,去听那让他安心的心跳。
“不准离开我。”
“嗯,我不会离开你,十六,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君子一言千金,哥哥可不能骗我。”
然而楚添辛意识到这太不安全了,哥哥还是会走,他现在身边多了太多人,谁都有可能抢走他的太子哥哥。
他已经不能再承受一次当年锥心蚀骨万念俱灰之痛了。
次日,楚添辛借口散步,将季庭泰带到城楼上,指着下面的空地和两个巨大的铁笼,隐约能听见来自虎兽喉间嘶吼:“哥哥猜那是什么?”
“斗兽?”
斗兽是临国习俗,民间斗鸡斗犬,有些闲钱的则爱斗兽斗鹰,无需拼杀到你死我活为的就是一个热闹,故而季庭泰也没多想,只当楚添辛带他来打发时间,消遣玩乐。
“哥哥看就知道了。”
他示意,便有侍从打开牢笼,一方是老虎,另一方却是昨日陪他出门的云敛——难怪他一直没看见他!
楚添辛牵着季庭泰的手,迎上他震惊又无措的目光,笑得天真又烂漫:“他要把哥哥带走,他该死。哥哥,以后再也不准离开我身边,好不好?”
“可他是无辜的,是我要出去……”
“哥哥死的时候,他们都不无辜,他为何没有保护好哥哥呢?从前哥哥身边那么多人,是没办法。现在我是皇上了,哥哥再也不需要他们了。”
那是云敛!
楚添辛疯了吗?!
季庭泰慌乱跪下抓着他的衣摆求情。
“陛下!陛下,臣求您了,他是无辜的,真的是无辜的!陛下饶他一命吧,千错万错都是臣一人过错,臣恳请陛下开恩!”
楚添辛冷眼看着,沉默不语。
为了一个云敛,季庭泰甚至下跪求他,他的太子哥哥多高贵的人物,就是天上的神仙也比不上,如今却是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