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总是来的格外早,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借着北风撞在窗上,像有人轻轻敲打。起先几次引得季庭泰扭头去看,以为是楚添辛回来了,故意像从前似的同他玩闹。
但是没有,窗外只有纷飞不断的雪花。
季庭泰不愿再想,便召来云敛更衣。
“殿下这就要睡了?”
“你想守岁?”
“您不等等皇上吗?”
他低眉浅笑:“他不是去看二皇子了?没有贵妃也有皇后,他不会来了。”
原来从前十六在府里等他回来,是这种感受。
知道他身边还有很多人,所以不敢打扰。
但那时的十六敢闹着去找他,如今的他不敢去找十六。
人家一家三口天伦和乐,自己实在有些碍眼。
他不知道十六对他……是否还有那样的心思,其实那时候,他不该和十六说明的,也许那时十六只是太小了,小到分不清喜欢与爱,是他以大欺小,趁人之危,他算不得一个好哥哥。
云敛却坚定摇头:“皇上会回来的,自从殿下离开,他总是一个人守岁,在太子府抱着您的剑,一个人守岁。”
“殿下,您在这里,他一定会回来的。”
“……我不是殿下了。”
“侯爷,您别伤感,再等等,皇上真的会回来的。”
云敛不肯轻易放他去就寝,端来点心又拿来果子,还温了一壶酒,陪他坐在炭盆边烤果子。
冬日橘子香甜,经火一烤,焦香四溢,与醇厚的酒香,年糕的香甜混杂,檐下大红色宫灯的柔光透过窗纱,年味愈发足。
只是云敛自知话不多,怕季庭泰闷烦,想出去着人请明河来,不料一出门就遇上楚添辛。
“哥哥好雅兴,围炉夜话,饮酒作乐,添我一个如何?”
这几年的习惯让季庭泰仍不能转换楚添辛是他弟弟的事实,下意识起身叩拜,被楚添辛拦下。
“你怎么回来了?”
“哥哥在这里,我怎能不回来?留哥哥一个人是十六的不是,我特意去外头折了几枝梅花赔罪,紧赶慢赶回来的呢,你看,雪还没化,红梅映雪,好不好看?”
烛火暖光,映得红梅愈发孤傲,开的正盛的花瓣托着厚厚一层雪,烛光透过来,愈显晶莹,与红梅相得益彰。
“好看,你眼光好,挑的花都不用修剪,直接插瓶就很好看。快过来暖暖。”
谁知楚添辛走到他跟前,献宝似的一张手,手心里躺着一朵红梅花。
他笑嘻嘻地把花放进季庭泰的手心:“它自己落下来,噗的一声,吓了我一跳呢。我想着,定是哥哥想我了,催我早归。哥哥,你有没有想我?”
“想你做什么,多大人了还要哥哥想着?”
“十六可是一刻不忘,身在外头,心早已飞回来了,哥哥怎么能不想我?”
季庭泰失笑,许久不被他这样撒娇,不习惯中还带着一丝习惯,牵着他的手走到桌前坐下,递了一杯酒到他嘴边:“想你,想你。酒尚温,拿它谢你的花,成不成?”
楚添辛喝了酒,放杯子时扫了一眼桌子,看见几碟点心。
“晚膳不合哥哥胃口吗?”
赶上云敛过来送宁神汤,见状解释道:“侯爷没用晚膳,属下怕他会饿,所以备下了。”
楚添辛皱眉:“没用晚膳?”
他们都是干什么的?季庭泰都是侯爷了,不用晚膳竟也没人来告诉他吗?
“侯爷心系陛下,没有胃口。”
“那这宁神汤又是怎么回事?”
“我近日总睡不好,在府上就喝来着,所以……”
季庭泰本意是不想云敛多话,结果更惹得楚添辛担心:“总睡不好?为何睡不好?多久了?枫亦,传太医!”
“诶,不必了,请了郎中看过,说是忧思过度,是年下劳碌的,过几日就好了。”
“不成!”楚添辛强硬地摁着他坐下,“传太医!要太医令来!”
“十六!”
情急之下,季庭泰直接拉住他,口不择言:“我是想你才睡不着的,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哥哥,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自然是真的,我何尝骗过你?”季庭泰想,自己实在不该贪嘴多喝那两杯酒,这会子酒劲上来,越描越黑,什么话都往外说,还不如不抢在云敛前头。脸上发烫,但是现在得先稳住楚添辛,“我没事,不要传太医了……你回来就好了。”
楚添辛说不清是怎么个心情,说高兴,自然是高兴的,甚至有点欣喜若狂。但总夹杂着一点愧疚自责:他不该回来得这么晚,把哥哥一个人留在这里喝闷酒,哥哥从前是不会说这种唐突人的话的。
不过哥哥能这样承认想他,到底还是高兴多一点。
季庭泰看着楚添辛站在那里看着他傻笑,摸不清他的心思,只能努力忽略脸上火辣辣的滚烫,示意其他人都下去。
“哥哥没用晚膳,这会儿也不算太晚,我陪哥哥用些点心吧?只吃酒会伤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