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啦,那你打搅我做生意做什么?”那三娘气鼓鼓道,在沈流脸上重拧了一把,“快快快,趁他们还没跑,让我去接着骂完!”
沈流挣扎着从衣袖里掏出厉生君的信,阻拦道:“淑女请看,有人托我带信,还请一观!”
“信?还有谁会给我写信?”三娘愣了下,倒是收回了要往外冲的脚步,抽过沈流手中蜡封的竹管,狐疑道,“怕不是个小骗子哦!”
沈流汗颜,招架不住,默默退后一步,又撞上了贺谏白。本想重新一步错开,贺谏白却扶住他的肩膀,凉凉对那三娘道:“谁跑那么远来骗你?你什么言辞,在拿谁撒气呢?”
“哟,还带着个嘴厉害的。”那三娘嘴一张就要吵起来,却一眼瞥到打开的信筒里的绢信,立刻就没声了。
只见她用力捏着那根竹管,似是有些眼花看不清,几乎要凑到绢面上去瞧。“囡囡,把门带上,你自己出去耍!”
那胆怯凑在跟前的孩子听话地掩上门,一溜烟跑了。
三娘找了个竹榻踉跄坐下,又把那绢信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不过一块普通方帕子大小,看上去最多写几十个字。但她读得格外久些。
“真是个死人,一两银子半亩田都没留下,还来报丧,多有趣呢。”三娘把那绢布攥住,恨恨啐道。“谁稀罕知道!”
沈流想着从她这边多了解些线索,斟酌着开口:“不知淑女同厉生君……如何识得?我与厉生君也算得忘年之交,想为他写悼词一封,望多识得些生平。”
“他?你就写一个臭毛驴蛋子东躲西藏,这辈子就是个爬不动的王八!你同他忘年交?你这小郎君看着体面,怎么也是个坏的!”
贺谏白上前一步就要去理论,沈流赶紧拉住。他只同贺谏白说了要来送信,却没提牵扯到有人杀了厉生君,还可能要害王柏性命的事。这三娘明显知道许多旧事,要想问出点话来,还是得态度软和些。
“淑女,我却不知道内情。可是厉生君有对不住淑女之处?不知可否同我一讲?”沈流努力让自己显得纯良些,不得不说这副皮囊不太好用,曾经他对上大爷大娘最是讨喜,毕竟是看着就很靠谱的青年,可不会有这种待遇。可恶的百里汀啊……
他猜测这三娘旧事也无人可说,但这封信定会让她心中起些涟漪,磨一磨,她说不定也能愿意诉一诉。
果不其然,三娘一开始懒得理会,沈流一再恳求,她也松了口,靠在软榻上,叹口气道:“有什么好说的嘛。同他刚遇见的时候,我才十五岁呢。你可知南境的骨月一族?我便是族长的第三个女儿,他们便都唤我三娘。”
骨月?沈流自觉听过这个名字。他突然记起来,在厉生大山里,厉生君曾经和他说过,三十年前帮助骨月抵抗齐辉入侵的事。厉生君好像还提及过,那骨月族后来降了齐辉,将女儿送给齐辉王?自然不是三娘,那应该是她的姐妹了。
原来这三娘同厉生君的纠葛,起源在这里。
“当年骨月城第一眼相见,文厉生就常来献个殷勤。哦,你不知道吧,他本名就叫这个,煞气真重。我原本是看不上他的,毕竟他晒得黑黢黢,笑得又傻,我还是喜欢白净书生些。”
“但耐不住那时他装得好,人前人后那是一个又热切又有分寸的。这一来二去,我们年轻不懂事的,不就有那什么情了么。故事也俗套地很,他对我们骨月一族有恩情,带着他的人帮我们守城。那么把我许给他,不是水到渠成么?啧。”
“那是父母不愿?”沈流不禁猜测道。
“比那还要俗套!”三娘似是现在想来还气,冷哼道,“原来我爹娘早就想好了。不是我三娘自夸,整个骨月城没有比我标志的姑娘。他文厉生看得上,我爹娘觉得还有人肯定能看得上。”
“是谁?
“你说还有谁?齐辉王嘛。”三娘长叹一口气,“他们原来商量好了要降,还嫌文厉生带着机关人马来守城,打的那场胜仗碍事了,影响他们同齐辉国的关系了。”
“我自然是不愿的。都说好了,文厉生回去就要准备聘礼,千里来迎娶我。我爹娘修书一封,说让他莫要插手,也莫要再来,我们骨月一族,同他没有干系了。”
“那……似乎淑女没有嫁给齐辉国君,也没有嫁给厉生君。”
“你这不是废话吗?没眼瞎的都能看出来。”三娘翻了个白眼,“嫁进齐辉王宫的是我二姊,至于文厉生,他当真可恨!我一个女儿家面上也不要了,他竟如此负我!”
“淑女是跑了么?”
“对,一个没有半点光的晚上,我一个人逃了出来。骨月与厉生山相隔千里,我走走停停,也没叫半点苦。那文厉生看见我时,几乎都认不出来了,怕不是以为我是投奔他来的小乞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