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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此心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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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荀想说自己已经大好了,可那迸出来的一线血迹在迅速扩大,几句话的工夫糊满了胸前。沈流赶紧把他按回去躺着,重新给人上了药。

“怎么搞得这么严重?”药粉一时止不住血,又化作泥泞滴落。

世子荀苦笑:“茜河遇伏的军报传来,我列军接应父王。骑术不精,情急给父王挡了一箭不慎坠马,真是惭愧。不过百里君说,我骨头碎得很均匀。”

碎得很均匀……沈流听得脊骨一疼,再看世子荀时,眼神里就带上了谴责:“那世子还不好好躺着,百里君知道了非要在我耳边唠叨三个月。”可他想起百里汀那张黯淡无生气的脸,对这个预想又无甚信心了——恐怕百里君并不会有这个心情了。

世子荀牵着嘴角勉强一笑,还是忧惶道:“宋邑,我还是放心不下。”

“师兄还在城内,不知学宫伤员可有痊愈有一战之力的,也能勉强来个里应外合。”

“风险太大了。”世子荀摇摇头,“但还是试一试吧。若什么都不做,我做鬼也难得心安。”

可悠悠苍天,还是没有施舍他们这些白日做梦的年轻人这个机会。

这日沈流正委婉地向白琰套话,关于弥海与司凛,他心头总压着疑虑。王柏不知道何处去了,问遍学宫也无人知道行踪,他心中也有些担忧。若是王柏在,他与白琰相熟,还能探听一下,现下只能胡乱猜测。可平白怀疑人家,沈流又觉得不够光彩,不如直接开口,还体面些。

“不知先生,是为何来到鉴宜学宫?”他状似无意地在捣药时挑起话题。

白琰淡淡看了他一眼:“我杀了不应当杀的人。”

这倒是意想不到的回答。沈流接着问:“听祭酒说先生是弥海人,杀的可是弥海狂徒?”

白琰停下手中动作,定定瞧他:“沈君,白某剑下只斩不义之徒。你若有疑心,我自可向你剖白。”

沈流脸上有些羞燥,讷讷点了点头。

“当初在西平郡时,有一少女踏青之时被醉酒青年所强,郁结自缢。少女父母报官无果,只因作奸之人为弥海世族,此地官员有意相护,道什么花荫柳眠,情难自禁,乃是人之常情,且此人事后有意迎娶,也算佳事一桩,是那女子没有福气。这家郎君对我有恩,我闻讯而来时,他被打断了腿,此生不能下地行走。西平郡官吏害怕他上访鸣冤,故出此计。

“我此生最怕欠人情,已经做好了一命换一命的打算,潜入那人府邸,刺杀了那个世族子弟。他们把我押去郡府,要让我死得难看些。谁知那日王子鸣坐镇,听我辩白后先是给了少女一家抚恤,又免了我死罪,只把我驱逐出境。”

原来是这样……王子鸣赶他出弥海,也是为了相护。世家势力庞大,恐怕王子鸣处理起来也要顾忌几分,至少在鉴宜学宫,白琰不用受其困扰。

既然白琰坦诚得令他惭愧,沈流也不再兜绕:“那先生可曾与司凛淑女相识?”

白琰似是有些疑惑:“我不认识这位司凛淑女。听这名姓是弥海王族中人,想来我并未有幸相见。”

沈流微微皱眉,不认识吗?并不似作伪……他突然有些不对劲的想法,难道司凛说的另一人,竟是他的老师吗?

他自是没有理由怀疑王柏其实是弥海间客什么的。但他想起最初带来弥海有意出兵苏越消息的正是王柏,他也是由此走上联盟各国的不归路的。而现在,王柏又诡异地不知所踪……沈流狠狠拍了自己的脑袋,逼自己停下这些不干净的臆想。

白琰这一番剖白,沈流为自己的猜疑很不好意思地连连道歉。白琰没有责怪,似乎因为这份诚恳,反而同他熟络不少,处理伤兵时也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说上话了。

他也得知了这个古板严厉的老师,原来是弥海的兰阁大夫,因谏被贬,再被贬。贬无可贬,白琰不愿依附他人做个食客门生,一气之下系上腿绷,当了个快意江湖的游侠。再然后就是被驱逐出境……既不能在故土施展才华,白琰寄希望于苏越王的赏识。可是,嗯,苏越王确实很赏识他,和赏识学宫里的其他先生们一样赏识他。于是他没有得到实职,只受邀来学宫教书了。

沈流有些唏嘘。他想起自己面见苏越王时,苏越王兴奋地当场许给他客卿之位,使臣之实。现在想来,并不是自己才华多么出众,说辞多么精妙。不过是恰巧撞在了苏越王那颗人至中年,国内繁盛,从而雄志渐起的心上。

沈流如是对白琰说了,白琰摇头道这“恰巧”也是一种本事。聊到兴起,他倒了一杯给伤兵消毒的酒同沈流共饮,又捂住酒坛口不让沈流再倒了。白琰哈哈一笑:“不可多饮,这可是军需要物。”

这是沈流第一次见白琰笑得如此开怀,也是最后一次。两个时辰后,他死在了他面前。藤蔓架下,白玉阶上。正正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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