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潮湿,暗无天日。
探索游戏的乐趣在于面对未知,陵墓中的重重机关,她闭上眼都能轻松通过,绚丽夺目的壁绘初看新鲜,日日对着,便也乏味。
好在母亲每次出门都带上她,还时不时弄些玩具供她解闷。
一开始是木头做的人偶、布料缝制的动物,后来是亮闪闪的金属、五颜六色的石头——母亲说,这些东西很有价值,外面人都抢破了头。她不屑一顾,外面的人都是傻子,会动的玩具才最好玩。
可惜会动的玩具太脆弱,不如木头耐水,不如布料抗摔,不如金属可塑,不如石头坚硬,几天便会散发难闻的臭味。她丢回给母亲,玩具变成了教具,药理课程令她昏昏欲睡,想方设法缠着母亲教她功夫。
“所有。”她伸长胳膊画个圆,“我要学会所有。”
她没能学完所有。
母亲利用一个玩具,给山下设置了令人迷路的阵法,知道破阵之法的江湖人不知道她们在这里,知道这里的村户不知道破阵之法,只当山中闹鬼,不敢再靠近。
直至阵眼倒塌的声响一下接一下震荡而来,警告她们到了离开的时候。
母亲出去探路,她满心欢喜地等待换个新居所。
“我们必须分开。”
归来的母亲蹲下身,双手捧起她的脸,她顾不上计较脸上磨砺的刺痛,面前人双眼紧紧对上她的眼睛,以从未有过的认真神色,向她解释目前的处境。
山下涌现大批人马,携带各式装备,封堵所有出口,这帮人只有一个目的——围剿沈姮。
是的,围剿沈姮,而她,沈妤,沈姮的女儿,她被保护得很好,所有知晓她身份的人都已死去。
两人若一同离开,江湖人会利用沈妤牵制沈姮,沈姮没有把握带她完好地离开;分开行动,沈姮能更灵活地面对围剿,沈妤独自碰见江湖人,也容易糊弄过去。
真是个好主意,可是然后呢?
分开,逃出去,下一步是什么?
紧要关头,一时一刻的功夫都不容耽搁,但沈姮一把抱住沈妤,静静地抱着。
沈妤只觉身上忽的涌出一股燥热感,渐渐于她的小腹中凝聚,好似燃起一把火,她痛苦地尖叫,一口咬上面前沈姮的肩膀,直至口中传来腥甜味道,痛感逐渐减轻,达到了能够忍受的程度,却依然固执地彰显存在感。
“你只能承受我十年的内力。”
沈妤的脸上布满疼痛的泪水,沈姮放开她,眼中有几点亮光。
大约也是疼的吧,沈妤忍不住想。
“内力只能在危险时保护你,无法助你生活,接下来的话,你务必记牢。”
沈姮闪着亮光的眼睛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第一,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暴露你我的关系,哪怕她比我对你还好。”
“第二,千万不能让人知晓你身体的特殊之处,谁都不值得你暴露自己去救。”
“第三,”沈姮垂下眼眸,只是犹豫了一瞬,立刻接着道,“若你不知该去哪儿,去找青云派的江晗,想办法教她收留你,但一定牢记我刚才的话。”
“往后的日子照顾好自己,等我来接你。”
“你什么时候来接我!”沈妤压不住心底的慌乱,她需要一个承诺。
可沈姮不再如往日般有求必应,她轻声回道:“只要我活着,一定回来接你。”
……
风声在耳边呼啸,卷走了沈妤不停歇的喘息声,她盲目地向山下冲去,任由杂草抽打她的身体。她借由奔跑不断调整气息,小腹的痛感渐渐消散,一股暖流于身体中涌现,深厚复杂的内力在她被强行打通扩展的筋脉中游走,主动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仿佛世界骤然将她拥入怀中,她的眼睛可以望得更远,耳朵可以听得更清,步伐变得轻盈,呼吸变得顺畅,整个人焕然一新,她下意识想回头分享自己的喜悦,又愣在原地。
用力甩两下脑袋,她转而向山路奔去。
她遇见了江晗。
不,该说江晗发现了她。
躲藏的地方离山路有段距离,她当然不会傻乎乎地随便跑向陌生人,既然沈姮让她找江晗,便意味着只有江晗值得信任。她蹲在草丛中,默默观察第一群经过的人影,努力辨认哪个女人身上有疑似凝霜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