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几声响动,江为玉自书中抽回神,轻轻抬起眼皮,便见萧若若晃晃悠悠进门,吃力地喘着粗气,狼狈又慌张。
萧若若的目光则锁定在她右手那本书上,待看清封底的字样,终于长舒一口气,放心地立在原地整理身上。
牠方才急匆匆的,才注意到领口粘了饭粒。大米尚且湿润,压扁在布料上,指尖只能勉强捻下一部分,留下几块针尖大小的白色印记,牠双手抓起衣领,用力揉搓几下,痕迹渐渐淡了点,却依旧顽固地存在。
“这本书写的很好。”
江为玉的语气意味不明,萧若若只能隐约能察觉出,她似乎心情不错。
这是一本讲解布阵基础的书,最多充当启蒙,没有透露任何有助于破阵的信息,萧若若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牠放弃了与饭黏子斗争,故作淡然,却难掩傲然之态:“是家公之作。”
江为玉问道:“牠姓萧?”
萧若若皱眉,以为她包含了什么挖苦之意:“自然。”
“书上写——”江为玉举起最后两页,“成书者向娆远。”
“不可能!”
对面人乍然上前要夺,江为玉怎会教之得手,只是轻巧地转个身,两人立刻又回到五尺间距。
“用最后一个阵法的图示,对应左页的文字,正好选中这六字。”江为玉左手举书,右手指字,刻意放缓动作,一个字一个字示意,生怕对面人看不明白。
萧若若放弃夺书,立在原地嘴硬道:“巧合罢了......”
“若只一页,兴许巧合。”江为玉翻动书页,继续展示,“可每一页选中的文字,似乎都能连接成完整的词句。”
她的指尖在书页上精准地划过,萧若若的目光随之而动,面色逐渐难看起来。
这一页的六个字,正好组成“无耻老贼萧X”。
爷爷是开宗立派的大家,是名誉江湖的天才,也是家族永远的骄傲,牠自识字起,最先学会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那个神圣的名字。
萧若若呢喃道:“不可能......假的......”
“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江为玉丢下恍惚的萧若若,抓着书走向屋外。
萧若若顾不上管她,仿佛教人闷头打了一棍,脑海中也涌现出一些怪异的回忆。
幼时,爷爷尚且在世,山庄中忽的全员出动,彻夜不眠地寻找什么东西......不到一年,山庄中的访客日渐增多......爷爷口吐鲜血,因病去世......牠们举家搬移至这处隐秘的山谷中,似乎听下人议论,破阵之法传遍了整个江湖......沈姮来的那日,牠清楚地听到阵眼倒塌的声音......
轰隆一声巨响,仿佛旱地惊雷,山中惊起无数飞鸟走兽,回荡一声接一声,绵延不绝地四散开来。
屋里人早已瘫坐在地上,熟悉的恐惧油然填满心头,心口几乎已不敢跳动。
阵法已破。
假的,都是假的。
那段牠埋藏在记忆深处不愿触及的往事重新燃烧,彻底击破牠的心房——成书之人成功逃脱,公布了破阵之法,爷爷面对一众质问急火攻心,气绝身亡。牠爹趁着名声没有烂透大捞一笔,迫不得已举家逃亡至此。
故而,沈姮轻而易举闯进门。
故而,家破人亡。
一切皆是因果。
回荡的声音一声弱过一声,山谷复而幽静,萧若若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牠横躺下来,仰面望着房梁出神。
江为玉已然成功逃脱,牠的算计再次落空。
牠终究要与寒毒相伴一生。
不知为何,心中莫名生出一股轻松的感觉,仿佛卸下了一直压在身上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