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下地平线,残留几片绮丽霞光,天色已渐渐暗淡。
假装昏迷真是一件辛苦事。
经过两天一夜的折腾,江为玉先教人连拖带拽背下山,又躺着马车颠簸一路,最后被笨拙地搬上一个木塌,木头摩擦发出嘶吼般的吱呀声响,恐怕年久失修,仿佛将要倒塌散架。木塌短她一节,伸直腿,榻沿正卡在小腿肚上,硌得腿疼。
绑架她的人似乎也累得够呛,坐边上喘了会儿,待到呼吸平静,才缓步向她走来,拿什么刺激的东西在她鼻下转了转,江为玉顺势装作悠悠清醒,看清眼前人的面貌后,故意讶然问道:“这是哪里!”
萧若若后退一步,屋里有些昏暗,窗格透出的些许光亮落在牠面上,牠目光阴沉问道:“你不记得此处?”
江为玉闻言扫过周围,目光所及之处陈设复杂讲究,搭眼瞧过去眼花缭乱,有花鸟花屏、琉璃灯盏、名人字画等等,虽然不懂鉴赏,但单就材质和做工的精细程度,便可知价格不菲。
不确定是否来过此处,但听对方一说,倒真有点眼熟。
最初,她以为萧若若发觉了她百蠹不侵的体质,便将其诱出悬壶山庄,打算伺机杀人灭口;经过碧龙帮一事,她又怀疑,萧若若是否同男薛帮主般,是那股神秘势力故意接近她的棋子,便留牠一条性命,带回青云派深究;可如今,萧若若将她掳来此处,一路没有任何帮手,此言也暗示牠抱有别的的目的,倒真有些摸不着头脑。
江为玉没有遮掩疑惑神色,萧若若见状冷笑一声,“你不记得此处,总该记得自己是谁罢。”
“你是沈姮的女儿——沈妤……”
牠话音未落,整个人骤然钉上墙,江为玉右手掐住牠的脖子,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杀意,语气冰冷地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窒息感一下子汹涌而来,顷刻间,萧若若面颊充血泛红,眼前发黑,身体止不住颤抖,一股寒意从心中升腾,迅速肆虐全身。
牠的寒蠹发作了,但牠依然嘴硬嘲讽道:“你害怕了?原来这些年你也在害怕……”
掌心接触的地方迅速变凉,江为玉料到是牠那个怪病作祟,干脆将人丢到地上,一脚踩住对方的右手,低头厉声问道:“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她可不是良善之辈,至少现在不用是。她一边发问,一边脚下用力,萧若若只觉浑身上下每一块筋骨都浸泡在刺骨的寒冷之中,疼、痒、酸、麻,四种痛苦混合交织,此起彼伏,瞬间模糊了意志,牠本能地想伸手从怀中掏药,右手却不知为何不听使唤,但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身体兀自因痛苦而反复挣扎。
地上人跟蛆似的咕蛹半天,嘴里蹦不出一个清晰的字,光发出意味不明的呢喃和哼叫,面容扭曲,眼泪、口水、汗水四处流淌汇合,看着怪恶心,江为玉松开脚,后退几步,等牠吃完药,渐渐恢复正常。
萧若若瘫倒在地,痛苦没有完全褪去,牠无力起身,侧脸贴在地上,用怨恨的目光死死盯着江为玉,仿佛化作利剑捅穿她的身躯,“我能有今天,全是拜沈姮所赐。”
牠爷爷是个横空出世的阵法与机关天才,凭一己之力扬名天下,风光无两。牠爹虽然没有前人开天辟地的实力,但精于世故,贩卖家族式微的名声赚得盆满钵满,积攒了确保几代人衣食无忧的财富。
直至沈姮的出现,掳走牠爹,萧家彻底家破人亡。
没了一家之主,其余人守着金山银山,也只是待宰的羔羊。萧若若几经辗转,最后落在一个古怪的老男人手中,沦为试药傀儡,日日夜夜经受折磨摧残,身上的寒蠹便因此而来。多年后,牠摇身一变,成为江湖闻名的神医,重回故土,循着记忆复原了从前的布局,发誓要让沈姮付出代价。
当年那晚的景象,时常浮现在萧若若的脑海中。
满地尸首,牠藏于柜中,透过缝隙,眼看破霄剑刺穿了父亲的身体,沈姮拔出剑,鲜红的血液滑过刺眼的剑刃,一滴、两滴,汇聚于剑尖落下,摇曳的烛光照亮干净的剑身,透亮得仿佛一面清晰的镜子,映照来人的双眼。
“走吧沈妤。”沈姮轻松提起牠受伤的父亲,招呼着向屋外走去。
“好。”一个稚嫩的声音应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