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瑶娇嗔避开他的热气,眉眼微动了几下,支吾道:“你后面,给我……拭身了?”
她浑身清爽,一点都不似昨夜那般粘腻。
余子归笑了笑,开始蹭她的脖颈,“都肿了,怕你难受,抱着你进温水泡了会。”
“……”童瑶又开始升温了,察觉身旁人细碎的小动作,她抬眸瞪了他一眼,“干嘛呢,午时都过了!”
余子归喉骨滑动,狠狠抱紧了几舜才作罢,“是,夭夭饿了吧?为夫先喂你进食。”
说着他将人拉到了案桌旁,边布食边道:“兄长在家,伙房午食做了炖肉,我怕你醒来吃不得荤腥,就只碾了小块来。”
童瑶确实更偏爱时蔬,抬手要拿筷箸,“我自己来!”
余子归不让,“你可知往日我每每盯着你吃食时,都在想什么?”
这话倒让童瑶愣住了,她心生好奇,“想什么?”
余子归先端起山栗粥,上头还撒着香碎的花生红枣,他拌了拌,道:“我在想,终有一日,我要这样亲自喂你。”
他抬起一匙,示意她张嘴,童瑶暗觉好笑,顺从喝了一口,哪知余子归又俯身亲她!
吸掉了她嘴角的残汁,他笑得缱绻又得意,“然后再把你……吃干抹净。”
童瑶瞪圆了眼,后知后觉怒嗔他,“青天白日,你干嘛呀!”
“哈哈哈哈!”余子归放肆大笑。
她吃食时真的好乖,但惹怒了就会毛茸茸的,余子归笑得心满意足,也不再闹她,夹了块时蔬薄饼送到她嘴边,还有笋蕨馄饨和碎好的炖肉。
直到见她吃得差不多了,余子归才提道:“昨夜渚辰说你喜食甜酿,改日我们去桥西镇周游,瞧瞧东夷的酒庄子,合不合你口味?”
童瑶咽下最后一口,用布帕轻轻抿唇,说道:“都是幼时贪嘴的事了,现在倒也还好。”
想到什么,她抬眸问,“阿兄还在集镇?”
余子归摇首,“散席后,我请他先行渠邱邑了,晚些三哥四哥要去作陪,一道看戏。”
“曲平坊开坊营业了?”
“是,夏至已过,该开戏了。”
……
未末,福齐传信,道老夫人午睡醒了,余子归这才带着童瑶前往行礼。
正房,蒋氏高坐于堂,余叔归携佟枝枝、余季归,三人坐于左案席,余香归则是坐在右案席尾,笑意盈盈等着他们二人。
一通礼毕,余子归携童瑶落座。
新妇要亲手研碾洗茶,她的茶艺出自南郡宫闱,不同于茶肆茶匠,童瑶煎茶搅茶之举,都赏心悦目得紧。
福满捧来茶盘,童瑶将煮好的茶汤分杯入盏,茶盏置于盘中,她才起身离席,双手奉茶。
“瑶瑶不孝,今朝起迟,未能及时给母亲奉茶,有违礼数,心中有愧,日后定当谨记教……”
话还未毕,余子归也离席,他跪下亦道:“阿少不孝,瑶瑶起迟是我之过,还盼母亲宽恕,勿要责怪瑶瑶!”
他的声音洪亮,惹得堂内女眷掩面暗笑,兄长纷纷假咳起来,童瑶暗中怒视,他在胡咧咧什么,这人怎么尽给她添乱!
怎料蒋氏笑不可抑,“好好好,大婚第二日,你夫妇二人就到我这来妇唱夫随?哈哈哈哈,快起来吧!咱余家没有那些死规矩!”
说着她示意福满接过茶盏,细细品茗了起来,余子归摸了摸鼻子,抬手就去扶童瑶,被她暗中掐了几下。
蒋氏笑着饮了几口,这才放下茶盏,道:“瑶瑶不仅画艺好,茶艺也是一绝,是阿少捡到宝了。”
她含笑起身,“行了,家中众人瑶瑶先前也熟悉的,就是阿舒与阿寂,瑶瑶再认个脸便是。”
余子归便牵着童瑶,示意左侧二人,“这是三哥,这是四哥。”
童瑶颔首唤人,两兄弟也笑着唤了声“弟媳”。
蒋氏笑得和蔼,她一锤定音,道:“今后余家各房,都需相互帮衬,和和美美。”
“是,不负母亲教诲。”众人纷纷起身应诺道。
“行了,礼毕了,你们先回去罢,我有些话要交代阿少和瑶瑶。”
余叔归同余季归对视一眼,无奈笑道:“儿先告退了。”
佟枝枝使了个眼色,也拉着小姑子离开了正房。
待奴仆尽退,蒋氏一手握住一人,“娘知道,时局动荡,就如①周宗既灭,靡所止戾。”
她叹了口气,“纵是如此,娘也只愿你夫妇二人,②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她跟着老头子奔波东夷,举目无亲,因此也更珍惜眼下这团圆的局面,岁月渐长,她只盼儿女顺遂,平安喜乐。
童瑶眉眼微动,看向余子归。
余子归叹喟一声,不再草草敷衍了事,“娘,总要有人去将这世道实现太平,而我身后,亦有无数人也同您这般,期盼与子偕老,岁月静好。”
蒋氏微颤,复又看向童瑶。
“……”童瑶敛下眼,深吸口气,她回握住蒋氏的手。
“娘,或许您早已察觉,瑶瑶并非勾栏舞娘,正因国破家亡,我才会流离失所,您当年尚有亲人在侧,都这般颠簸流离……”
她喟然长叹,“时局动荡不错,可阿少与我,早已入局,我们若不做那执棋人,便只能做那棋盘子,世道便会有无数个张瑶、李瑶、王瑶,那番局面,又是您愿看到的吗?”
蒋氏抿唇,久久不语。
余子归却看向童瑶,胸有激荡风云。
正房静默无声,最终,蒋氏将他们二人的手交叠一起,拍了拍,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