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有这般腿软的时刻,那娇躯一跃而下,余子归瞳孔惊缩,周边的火光映衬得一切彷佛静止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他连忙丢出捆绳,对着李复吼道:“系紧!”
李复心跳得飞快,没有片刻耽误,连忙将捆绳绕紧,直至头顶娇躯坠影越来越近,主公腾跃而起!
他借着舟船之力,在空中旋转了几周,准确无误地落入这头的舟板上,将人抱进乌篷里。
火光与江雾交相呼应,黑布掩面下的李复不由得捏了把冷汗,好险!
前方的舟船被弩箭点燃,又因旋转的力道已然侧翻,李复挥刀斩断系挂的捆绳,吹响鸣镝,示意暗哨撤退。
他也立即扬桨,舟船遁入浓厚的雾气中……
乌篷内。
“夭夭!没事了夭夭!你醒醒,看看我!”余子归胸腔起伏不定,声声急促,可怀中娇躯却没了半分动静。
面皮伪装得再天衣无缝,他也能一眼认出,这是童瑶。
忍住惊恐,余子归颤抖地探往脉搏处。
上方商船的曹氏卫兵们欢呼雀跃,好似打了胜仗,余子归的心却慢慢平复了下来,须臾,他舒出口气。
还好,还好……她只是昏厥了。
将人揽过身,想让她靠得更舒适些,余光却瞥见她外衫微松,露出了稀碎的里衣碎布。
瞳仁紧缩,这分明是被人粗鲁撕碎的!
微松的眉眼再度紧蹙,望向远处的火舟,余子归怒火中烧,恨不得折返商船处,将那人碎尸万断!
曹延安这个禽兽!
他怎敢如此?!
气息吞吐未几,余子归怒焰带颤,“去!给江上的营队送信,绝不能让这义渡私船跑了!”
乌篷外的回应坚如磐石,“是!主公!”
·
童瑶醒来时,外头已是阳光明媚。
她有气无力地眨了眨眼,感官逐渐回笼。
颠簸,又是颠簸的马车,但这次明显轻缓了许多,她感到自己靠在温热的肉垫上,环抱着她的手臂粗壮有劲。
“阿少……”才唤出这么一声,泪水不由自主就落了下来。
察觉人醒,余子归凑近了些许,“夭夭,无事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童瑶伸手,紧紧攀上他的脖颈,可面皮阻隔,终是没法交颈相靡,她伸手欲撕扯面皮,却被余子归先一步,握住了手腕。
他低喃着哄道:“婚前三日不可相见,夭夭勿卸,归家再说。”
本就无力的手彻底顿住,是了,他们不该见面的。
童瑶偏了偏头,见余子归面上系着黑布,这才清醒过来,舒了口气的同时,她又涌上了些许委屈之意。
“我好怕……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余子归轻抚她背,语气愈发温柔,“不会的夭夭,天涯海角,不论曹延安将你带往何处,我都会把你寻回的!”
不惜一切代价!余子归暗暗阖眼,只要回想起那一幕,他依旧心跳如鼓。
缓了口气,他肃穆道:“但今后,你不可再这般冒险了!怎能就那般跳下来呢?若是……”
若失之毫厘,他想都不敢想会是什么后果!
话在喉间止了又止,曹延安不做人事,她定然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这般不顾一切,想到这,余子归心疼万分。
“不提了,夭夭,你别害怕,稍后就让二嫂瞧瞧,若是伤着了哪里,慢慢养便是,我不介怀,你也别放在心上,好吗?”
“我起誓,今后再不会有人,能强迫你分毫!哪怕是我也不行!”
童瑶本贴靠在他肩颈上,思绪还未能理清,闻得这话,撑着他的胸口起身,眨了眨眼。
他面上的黑布叫人看不真切神情,直至余子归又伸手为她理紧衣衫,童瑶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覆住为自己理衣的大手,声音低了下来,“只是苦船了,里衣是我撕的,当时情况紧急,我怕被船上的人察觉,只想快些引舟注意……”
余子归手微顿,抬眸紧紧盯着她。
“我敢跳船,是看准了位置的,纵使没……”话未说完,见余子归又捏紧了手。
他不想听到任何万一,没有万一!
童瑶叹喟一声,将他的大掌舒开,摩挲着他粗粝的掌心,扬起笑眼,“他虽想带我走,但也不曾逾矩。”
余子归反手包住她的柔荑,捏紧,“我只是怕你委屈!好在虚惊一场。”
“是啊,也好在阿少来得及时,我才能搏得这虚惊一场。”
童瑶再次攀上他的肩颈,感受到他胸腔起伏,她便轻轻拍起他的背……
二人真有那么几分苦命鸳鸯的味道,相互依偎着,安抚彼此。
半晌。
童瑶缓过了劲,想起那异常之处,“阿少,那个义渡不对,日常好似也不曾封渡。”
她虽晕眩,但听到的消息实在让人不明觉厉,“我虽苦船,但依稀听到曹延安与周相的人,似是有私商往来?”
余子归敛下眼,蹭了蹭她的发髻,肯定道:“我知晓,但手中证据不足以定罪,我已送信,看东夷营队能否再牵扯出些什么。”
事已至此,童瑶便不再纠结,说起另件心焦之事。
“曹延安他还提及文家,不知姨母他们如何了?我要给阿兄去信!”
“文家……”余子归若有所思,却不忍她再费心神,“交予我便是,我本就要给渚辰送信,倒是你,苦船的后劲过了吗?是否还晕得难受?”
童瑶轻轻摇首,“调养两日足矣,阿少再抱紧我,我就不难受了。”
余子归喉咙发干,心中百端交集,他抱紧了人,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只化成一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