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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是药三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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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闵宁郡远不如玉簪郡凉爽,这是尤意情在闵宁郡呆了近半月后最深的感受。

在这近半个月里,他跑遍了闵宁郡的各县各村,四处打听,压根没找到那个大老板的制衣坊不说,甚至问了许多人,他们都说没听过有这号人物。

像找人这种事,若是能借助官府的力量,自然会方便快捷许多。但尤意情考虑再三后,没有选择拜托具臻。

一来,这毕竟是私事,尤意情不想因为这点事情麻烦具臻。

二来,具臻有好些邝义留下的烂摊子要收拾,以尤意情对他的了解,这段时日,他必是夙兴夜寐,连陪家人的时间都难以保证。

仅靠自己和一个随行仆从在闵宁郡里到处查访,辛苦是辛苦了些,一趟一趟地跑下来之后,总算也是有了结果。

面对“查无此人”的坏结果,尤意情不免感到沮丧,却也明白“尽人事听天命”的道理。

想着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带些特产回家,尤意情便在出铜县买了些健脾益气、开胃宽肠的苦荞酒,准备带回去给太祖父喝。

当他和仆从买完苦荞酒,在路边摊吃面时,忽然听见不远处的套圈摊主和一个背着竹篓的小姑娘吵了起来。两个人起先只是言语激烈,因周围没人上前劝阻,竟动起了手。

套圈摊主是个身量不高的中年男子,伸手欲推搡小姑娘,被小姑娘躲了过去。小姑娘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躲开之后迅速拿出背篓里的镰刀,握在手上挡在胸前,亮出凶狠的眼神。

一看情势不妙,尤意情赶紧叫上仆从过去拉开二人,随后听二人各自的辩驳,才得知他俩吵起来的原因。

小姑娘花五文钱买了五个竹条圈,每个圈都对准了摊位上最贵的一个物件——松木镜奁。小姑娘声称自己的第五个圈套中了松木镜奁,而摊主却坚持说第五个圈套上松木镜奁后瞬间弹开了,不能算中。

由于小姑娘套圈时没有路人旁观,第五个圈究竟是什么情况,二人始终各执一词。

尤意情听出来小姑娘很想要那个松木镜奁,与此同时,摊主也表示自己经营不易,长期亏损亏得他离上街乞讨不远了,而家中还有老小要养活。

面对这种青天大老爷都难断的纠纷,尤意情既没有知难而退,也没有掏钱直接替田小桃买下那个松木镜奁,而是……

“而是”后面的内容,尤意情故意停了下来不讲。嘴里还嚼着饭菜的尚泽世没有多想,催促说:“你接着说啊。”

尤意情拿起夹菜用的筷子往她的碗内添了块鱼肉,嘴角轻扬的脸上透着些许狡黠,“我想让你先猜。”

“猜就猜,”尚泽世夹起那块鱼肉,转念一想不能就这么让尤意情牵着鼻子走,于是假装眼巴巴地看着他,“不过,今夜我连吃饭都没顾上就来见你了,你怎么也得给个提示吧。”

当向来骄傲的狮子破天荒地示软撒娇,心再硬的人也会招架不住,何况尤意情和“心硬”没有半点关系,听到尚泽世求他,一颗心瞬间就融化了。

“提示是和这个有关的一句俗话。”

尚泽世见尤意情手指她筷子上夹的鱼肉,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想到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我懂了,是不是你教会了田小桃,让她套中了?”

“是。”

尽管猜对了答案,可尚泽世没有感受到多少胜利的喜悦,因为还是让尤意情显摆了一把。这就导致咸香的鱼肉吃进嘴里,吐出来的却是酸话。

“看不出来尤公子竟然对套圈也颇有心得,小时候没少偷跑出去玩儿吧?”

“那些套圈的技巧,都是八年前你教我的,只是如今你不记得了。”

调侃不成反倒吃了一惊,尚泽世在意外之余,看出尤意情此时的笑容有些淡淡的戚然,心里也变得不好受,暗暗道了一句:哪壶不开提哪壶,都说了我不是故意忘记的嘛。

为转换氛围,尚泽世主动岔开话题:“你帮了田小桃,她是开心了,那摊主你又是如何摆平的?”

“我花一两银子买了他五个套圈,田小桃用三个套中了她想要的,我用剩下两个套中了我想要的。”尤意情的语气坦然得像套圈本就按五个一两银卖似的。

这种自掏腰包的调解办法,虽说是行善积德的义举,但想到尤意情现在投宿于简陋寒酸的八方行馆,尚泽世只觉得他乐善好施得不像个自小浸染于经商之道的人。

毕竟,小地方的套圈摊摆不了多贵的东西,全部东西加起来也肯定不值一两银子。

尤意情有那一两银钱,不留给自己找家好点的客栈,却拿去救济陌生人。

再者,老话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万一被摊主赖上了,指不定会招致什么麻烦。

像这样赔本又不明智的买卖,实在有悖于尚泽世所认知的经商之道。

因此,她忍不住问:“你手头不宽裕,还拿那一两银子做亏本买卖,真把自己当财神啦?”

尤意情闻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了然地笑了笑。

“我住在此处,并非因为手头不宽裕,乃是谨遵出门不露富的家训,而且我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不算亏本。”

被“家训”噎得无话可说,尚泽世只能挑尤意情后面那句话的毛病。

“套圈摊能有什么宝贝,值得你这个富家公子如此稀罕?”

“确实是宝贝。”尤意情起身朝床头走去。

回来时,尚泽世见他右手上多出一个跟鹅蛋差不多大的木制小猪存钱罐。

尤意情把小猪存钱罐放在尚泽世的手上。尚泽世左瞧右看,又掂量了一番,确定“宝贝”就是普通摆件,因为刻工看起来很粗糙,材质也很轻,表面甚至还有凹凸不平的地方,拿去典当顶天能换五个铜板。

“这就是你口中的宝贝?”尚泽世满腹疑惑,忽又想起方才尤意情说她教过套圈技巧,于是试探着问,“莫非这个小猪存钱罐跟八年前的我有关联?”

尤意情点了点头,然后用双手在脸的两侧比划道:

“八年前,我的脸有这么大,跟这个小猪存钱罐一样胖。有一次,我和你还有乡下那群小孩约定好从家里带东西出来一起玩套圈,那时我拿的也是小猪存钱罐,只是材质更贵些。

“那些小孩怎么都套不中,最后只好说他们才不稀罕肥猪的存钱罐。你听了之后,立马骂回去说,‘小胖又没吃你们家的饭!他是胖是瘦关你们屁事!套不着还阴阳怪气,真可笑!你们不喜欢的东西,自有人喜欢!’

“说完你随手一丢,一下即中。那些小孩见了都想跟你学,但你却说只教我。因为此事,那些小孩不再跟你我一起玩耍,后来便只有你我二人整日形影不离。

“看到这个存钱罐的第一眼,我满脑都是八年前你替我出气时的情景,你那时的表情和后来骂内务府狗眼看人低时的表情一模一样。现在想来,相较于八年前你是变了,却也没变。就像我时隔多年,还是和小猪有缘。”

默默地听至尤意情的话尾,尚泽世忽觉心里一片酸楚。

起初,她还一边擦嘴一边发笑来着,觉得尤意情转述的那些话,的确是她能骂出口的,可随着话题的转变,心境逐渐凉了下来。

自知道失去了和尤意情的共同回忆起,尚泽世从未像此时这般遗憾,为那一段曾经那么美好却忘记的回忆而感伤。

带着那段回忆独自等待了八年的尤意情,仿佛一个在苦海里漂游的落难者,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靠着那些仅有的“甜头”,捱过思念的风吹和煎熬的日晒,好不容易才抵达岸上,却差点被她亲手推回海里。

感伤至此,尚泽世情不自禁地说起后悔的话:“当初我要是不纠结那个问题就好了,害你又等了一个多月。”

“不要自责,”尤意情伸出左手握住尚泽世的右手,眸里闪着清亮而动人的光,“多亏那个问题,我才坚定了对你的心意。”

这话听得尚泽世心头一暖,眉间郁结霎时烟消云散。情绪平复后,好奇涌了上来。

“我当年拿的是什么东西?有人套中吗?”

“你拿的是一块朱砂红澄泥砚,那几个小孩不识澄泥砚的好处,都对它兴致缺缺。只有我懂,最后你索性将它直接赠予我了。可惜,后来我跟家人回城的途中遭逢暴雨,载着它的牛车跌下了悬崖,再也找不回来了。”

话毕,遗憾落满尤意情的眼底。

尚泽世能想象得到,当年仅有十二岁的他眼睁睁看着那车东西坠入崖底时该有多伤心。

隔着不可回溯的八年时光,如今尚泽世能做的就是用左手抚上尤意情的脸庞,温声安慰:

“人没事儿就好,那块砚台八成就是给你挡灾用的,所以你今日才能安然无恙地坐在我面前。”

不知是不是这样做显得和之前反差过大的缘故,尤意情有些受宠若惊。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尚泽世,以自己的右手覆上尚泽世放在他脸上的左手,轻轻按捏的同时,上身越倾越前。

二人之间的距离近到最后,尚泽世的视线只能集中在尤意情的双眼。

那双无须几分神采便能摄人心魄的美目,此时因为盛满情愫而显得无比妖冶,叫她分寸不得动弹。

只有逃逸出去的呼吸拼命加快了节奏,以此来提醒身体的主人——“他想要你,而你也想要他”。

两个人的呼吸都已缠绕交织之际,尤意情缓缓地开了口,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蛊惑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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