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本来一开始只想吃点儿比速食意面好点儿的饭,但两个人唠着嗑做饭实在很有意思,商量着操作,就搞出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餐。开胃菜是冷火腿切片配水煮芦笋,汤是奶油鸡茸蘑菇汤,主菜是烤鸡带苹果,副菜是酸菜培根卷,甜品是草莓布丁,配的酒是伏特加和咖啡糖浆调的黑俄罗斯——虽然那个混蛋只给我留了三毫米高的酒剩下兑满了雪碧。
为了给这个死了老婆的男人一次良好一点儿的体验,我穿了去年圣诞节的裙子,还用亮晶晶的发饰编了辫子。基本上算是盛装出席。家伙什儿也很用心,在流浪巫师的帮助下顺利找到并取出了我们家老太太珍藏的古董银餐具,擦得亮亮的摆了一桌子,配上沉得要死的鎏金枝状烛台,感觉下一秒就会被不堪剥削的工人和农户打倒。
很成功,该熟的都熟了,味道也很棒,让人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怀疑我不会是传说中的烹饪小天才吧?
想想那天糊了的土豆儿,又把这种得意忘形的想法掐灭了。
“吃饱了吗?”
“饱了。”
“很好,”我收回揩油摸他肚子的手,指着这一桌熠熠生辉的锅碗瓢盆和剩菜,“该干活儿了,剩菜放普通的盘子里然后套保鲜膜送冰箱,这些豪华的家伙什儿刷干净放回原处,不要有一点儿我们曾经拿出来偷偷用过的迹象。”
罗已经开始动手执行了,嘴上还不咸不淡地问:“怎么?怕被你家院长发现吗?”
“放屁我怕他个球,我是怕我妈发现好吗。”
这茶里茶气的死样子到底是跟谁学的啊?
等把菜都折腾进冰箱,我俩一个站水池前刷盘子一个站流理台前擦盘子,温馨宁静的氛围随着罗的发问被打破。
“维尔戈在这里干什么?”
糟糕,好像没有跟他讲过我跟多弗这个狗的过节,也不知道在他那边他俩关系有多差。
“前阵子多弗朗明哥遭天谴被人抹脖儿了,找我缝的针,”我泰然自若地编瞎话,“可能嫌我没给他缝美容针留疤了磕碜,要当医闹吧。”
这个理由真中带假假里藏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导致他可能也一时不能辨认到底是真是假,端详着我没说话。
这时候,门铃响了。
我手上一堆沫儿,习惯性指使罗:“去开门。”
罗答应一声,擦擦手就出去了。
我又抹了个盘子,刚要冲水,突然想起——这个他妈的不是我那个原装罗啊!能这个点儿过来的人他能认识谁啊?!
糟糕,糟糕,糟糕。
但等我带着满手泡沫冲出厨房的时候,看见我爸正招呼诺拉医生和拉米喝茶,大门开着,呼呼往里灌冷风。
“Guten Abend!”我跟他们打了招呼,裹紧了毛衣开衫,“哇!好冷!开着门干什么呢?”
“哥哥跟爸爸一起搬圣诞树呢!”拉米兴高采烈说,“维克托叔叔带我们去自己砍圣诞树,还给小克拉你和哥哥也砍了一棵!”
“是吗……”果然马上就看见罗和虎院长抬了一棵树进来,我爸也去帮忙,三个男人忙活半天,终于把一棵绿油油的云杉立在了壁炉旁边。
不能用魔法一键搞定很难过吧?
我幸灾乐祸地想。
“真是一棵好树啊!”虎院长一脸开朗地剪断捆扎树枝的绑带让它舒展开,绕着树欣赏一圈儿,拍了拍树又顺手拍了拍儿子,“我们本来打算替你们把树装饰起来的,毕竟你们去那么远的地方玩儿……谁知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装饰圣诞树这么有趣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做吧,”诺拉医生抱了一口袋杂七杂八的装饰物放在桌上,“我们弄的也许不符合他们的口味呢。”开玩笑似的对罗说:“只是别把圣诞树也装成你们的小房子那种万圣节风格哦。”
罗笑了笑,没说话。
“留下吃晚饭吧,”我觉得他也许会想和这边的父母多聊聊之类的,于是邀请他们,“我和罗刚做了饭,烤鸡配苹果可棒了,还有芦笋呢!”
拉米咯咯笑了:“我们家只有哥哥爱吃芦笋,但他又不爱吃面包,奇怪吧?”
“海莲娜已经做好饭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叮嘱我们早点儿回去吃饭呢,”诺拉医生温柔地说,“而且小克拉和罗这么早就回来,也是想过二人世界吧?”
“肯定是啊,不然小克拉干嘛穿这么漂亮,”拉米把我往罗那边推,“哥哥你要珍惜啊。”
“嗯,”罗搂住我的腰,揉了揉拉米的头,“今天一天都很愉快,我会好好珍惜的。”
“讨厌啦哥哥,不要摸人家的头!”
待了一会儿,虎院长一家还有我爸就走了,临走时诺拉医生拥抱了我和罗,摸了摸他的脸颊好像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是说了晚安。
感觉她察觉到了什么,毕竟是母亲嘛。
“我们院长前年接手了医院,维克托医生和诺拉医生就退休出去旅游了,到那些温暖明媚的地方——我不是在抱怨德国啦。”往圣诞树上挂彩带的时候,我对罗讲着这边他的家人的近况,“拉米在读大三,以后想做皮肤科医生,今年还拿了奖学金呢!”
“很好。”罗抱着一罐子彩球挨个儿挂在树梢儿,“符合和平世界应该有的样子。”
“你那边治安很不好吗?”话说回来,一直都是我在介绍我这边的景点儿,他基本上没提他那边是怎么回事儿。
“嗯,毕竟是在做海贼嘛。”
“海贼!”我大吃一惊,“你真的下海了啊?!”
“我不懂你的意思,但我能感觉到你遣词用句内涵的恶意。”
我扔下彩带,走到他身边:“你说,我的罗是不是也是从什么奇怪的世界来的?”
他放下空了的彩球桶,开始挂毛绒挂件:“为什么这么问?”
“我和你们聊天时的感觉是一样的。”
“因为是同一个人,思想上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但二十六岁和三十六岁还是应该不一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