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暑假的第一周,虎院长一家回来了。
老实讲,紧张是有,但肯定到不了罗那次那个程度,毕竟虎院长他们比我妈可温柔和蔼多了,真不知道一家甜美的大夫怎么生出罗这么黑心儿的医学狂人的。
而且一去特拉法尔加家,那种空气中洋溢着的喜悦气氛让我更加坚定,罗想结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他绝对是和自己家里人透过底儿。
怎么,他们家有什么早婚早育的家训吗?
“你哥哥为什么这么着急结婚?”我趁着罗去厨房的时候,悄悄问拉米,“他怕到三十岁变成魔法师吗?”
拉米的笑容让我感觉她是来参观用精灵球捕捉到的稀有宝可梦小熊猫,带着好奇还有同情:“哥哥人很好的,小克拉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就知道了哦!”
“是,我知道他人好,但是他为啥着急结婚呢?”
“哥哥医术也非常厉害!小克拉还在念书吧?可以让他辅导你呀!”
“是的是的,我这次期末考试已经把他当家教用来着了……所以他为啥着急结婚?”
“毕业了也可以到医院来实习呀,虽然医院没有口腔科,不过五官科和口腔科也很密切的!”
“谢谢,不过他到底——”我妥协了,“算了我不问了,反正结都结了。”
“就是啊,不要在意那些细枝末节嘛!”拉米开朗地笑了。
嗯?这她倒是听见了?
这时候罗也回来了:“聊什么呢,热火朝天的。”
“没啥,”我说,“在探究我们婚姻的楔子。”
“是吗?”诺拉医生端了切好的果盘过来,灰蓝色的大眼睛里满是一心从医的学者型医生那种天真,“小克拉和罗是怎么决定要结婚的呢?我听了都吓了一跳呢,但是罗不肯讲给我们听呀!”
我看向罗,他做了一个给嘴拉上拉链的动作,往沙发背上一靠,表示随我发挥。
“这是个很浪漫的故事,”于是我一本正经开始瞎掰,“我在校庆舞会上见色——咳,对罗一见钟情,然后在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他英雄救美,我的内心浮动起阵阵涟漪情难自制就决定和他共同步入婚姻的殿堂。”
也不完全是瞎掰,故事脉络的确是这样的,只不过我把其他那些枝枝叶叶都砍掉了。
“是夏天吧?”另一个当事人礼貌地提出质疑。
“但是你不觉得‘春风沉醉的夜晚’听起来更浪漫吗?”
他露出了一个很含蓄的笑容,默认了。
“好老套啊哥哥,”拉米吐槽,“我还以为你会更花里胡哨一点儿呢。”
“丽兹医生只是害羞,”罗瞥了我一眼,多少是有点儿共犯的感觉,“其实那天还是挺花哨的,不是吗?”
我哪敢说话。
相比起我妈那种克格勃一样的“盘问”,诺拉医生明显温柔得多,而且因为她和我妈关系好、我也没那么复杂辉煌的履历,查户口环节三下两下就跳过去了,开始关心我们的婚后生活。
我从考完试就已经着手搬家了,搬去和罗同居——结了婚住在一起很正常吧,虽然在亲朋好友眼中我们才刚开始谈。搬家也不是什么难事儿,罗那里已经很齐全了,从无障碍生活的角度来说就算我光杆儿一人过去也不影响,是个非常舒适的巢穴。
但是从家长的角度,好像并不觉得。
“罗,你就一定要住在那个可怕的房子里吗?”诺拉医生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忧虑,“那栋房子再漂亮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儿了,为什么不和克拉丽丝住一间明亮一点儿、时尚一点儿的房子呢?听说邻街就有一栋很可爱的小房子在出售,住你们两个绰绰有余,上班、上学都方便……”
“我那也是一栋可爱的大房子,而且里面厨子、骗子、摇滚歌手、土耳其人一应俱全,还能关上门眼不见心不烦。”罗漫不经心地回答,“这个年代一间称心如意的鬼屋简直打着灯笼都找不着,难道不是吗妈妈?”
“好好说话,罗。”诺拉医生轻轻敲了他一下,转头无奈地对我说,“他只是嘴巴坏,但他是个好孩子。”
“我觉得罗医生这样还怪可爱的。”我忍不住笑了。
“不用担心妈妈,丽兹医生可喜欢我了,”罗看着我,语气意味深长,“如果她对我的爱能有我对她的一半那么多,我们就会过得很幸福的。”
不知道为啥,我有点儿心虚。
后来我爸妈也来了,话题就被大人们主导了,他们——或者说只有她们,就是两位母亲,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婚礼的时间地点规模宾客还有种种宏观微观的安排,我们仨“小孩儿”就在一边儿说小话。
“你就一点儿参与的欲望都没有吗,哥哥?”拉米好歹还在和我一起看手捧花的款式,扭头问无所事事的罗,“你不是会把人生大事交给别人安排的性格吧?”
“她们聊得开心就好,”罗耸耸肩,“在母亲们兴头正浓的时候走过去说‘这是我的婚礼我要自己做主’会被赶出去的,等她们选择困难症爆发的时候再去接手不是更好吗?”
“那可太好了,我已经开始选择困难了。”我扒拉着平板上的手捧花款式,“你有什么特别钟爱的花吗?除了玫瑰。”
“向日葵怎么样?贵邦的国花。”
“苏联那会儿是,现在俄罗斯的国花是洋甘菊……洋甘菊不够漂亮,向日葵又太重了。”我把平板翻过去给他看,“铃兰配矢车菊怎么样?贵邦的国花。”
“真不错,铃兰的萃取液对治疗心衰也有可观作用,意义非凡。”罗点点头,“那么去纪念碑前敬献的花束要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