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吗。”
伞压的低,别青雪视线被罩在伞面内,最后落在宁玩冬身上,能看到她光泽莹润的脸颊上落下的阴影。
还有她低头颤抖着的眼皮,带着惊慌似的,好像被吓坏了。
宁玩冬摇头,乖巧地握着她的手,“没下雨。”
但她心里的雨已经很大了。
她不擅长撒谎,也没办法指着阴沉的天说遮太阳。
最后憋了半天,宁玩冬柔软的手握住别青雪的指尖说:“遮一下阴天吧。”
别青雪不语。
古城里劳动体验类项目主要是店铺经营,主要为银饰、服饰、餐饮、文创、书店这类店,实践活动则是聚焦文化传承方面的学习,有造纸、制笔、瓷器、手工制作等。
别青雪没怎么挑,最冷清的地方找了家咖啡馆,很清闲,店铺小,老板也只能提供一个岗位。
她直接交了表,定下来。
咖啡馆简单用完晚餐,她们踏出门外。
外边,阴天没落进更黑的秘境中,青灰色的山压在远处,咖啡馆旁是绕城的溪水,暗光中制造着稀碎的簌簌声。
风雨欲来。
宁玩冬又开了伞。
别青雪手覆盖住她的指尖,收了伞,问:“怕黑吗?”
手心一落空,宁玩冬答不上话。
她的伞只是想遮住那些恶意的如针芒捕捉别青雪的视线。
但她不想明说什么,估摸着是情商书本看了几本,她捕捉到了几分氛围的不对劲。
不要拒绝朋友好意。
于是她低头,看着乌黑一片里自己脚尖的位置,小声说:“一点点。”
手重新被握住。
宁玩冬很乖巧没有动弹,又想起了书中的话,握紧了别青雪的手,“现在不怕了……”
下午两人大概逛了大半个古镇,项目多数短暂了解了一些,只是每个店铺或者实践技艺传承的店门前,宁玩冬总是沉默不语,似乎胆怯进入门中遇到其它同学,只是匆匆看了一些,心里知道有这些项目也就作离开。
手上的伞没有放开过,压得低,宁玩冬柔顺的黑发垂着,连带着脑袋往下拽一般,头也低垂着,只能看到她侧脸纤长的睫毛,和微抿着的唇。
别青雪知道,这是她给宁玩冬带来的困扰。
回去的路上,别青雪走在前边拉着她,古镇里路灯不多,偶尔眼前短暂亮起又转头落进暗处,灰色长衫时隐时现在路过的楼阁中,夹杂着呼烈的风声,有种清冷肃静的意味。
有段路在深巷里,四周都是暗的。
别青雪声音霜雪似的,落在黑寂中,“想好选实践还是劳动了吗?”
“明天早些起吧。我再陪同你看看。”
说完她又止住了,还是别陪同了,只会让人更添困扰。
但话出口不好收回,她停了会脚步,等宁玩冬并肩上来。
“想好了。”却听到身边人说。
宁玩冬在黑暗里怔神。
她想学油纸伞。
以后阴沉的雨天里,总有明亮的伞花能落在雨前,为人挡风遮雨,于是不必烦扰细雨侵人。
“嗯。”
前边又有隐约的光亮,别青雪不必再关心身边人是否怕黑,止住了话意。
外边阴沉寂静,酒店楼下大堂却是喧哗如雷鸣大鼓,各班堆在一块打闹聊着天,有些拿出了桌游在大厅里摆,人群中心里王轻峰像是众星捧月的中心,拿着手机准备请大厅内全部人吃宵夜。
别青雪和宁玩冬踏进酒店时,大厅默契地安静了几秒,视线齐聚过来。
王轻峰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带着良好家世塑造的肆意一般,就在寂静里先开了口。“别青雪。好久不见啊。”
吃瓜吃到精彩处,大厅内的众人有些恨不得呼吸都停了,只有王轻峰身旁围绕着的男同学先是不满的为他出了头,打破了这阵寂静:“峰哥跟这种疯女人说什么话。”
别青雪只是从上到下淡漠扫过了一眼,然后头也没回地拉着宁玩冬走进了电梯。
没说一句话,似乎王轻峰只是块垃圾。
肃朴的灰麻长衫如荒原,霜雪玉立只一眼,整个大厅燥了起来。
大厅人此时此刻算是终于见识到了八卦中心的别青雪,到底是怎么反差感的人物,看起来静美的像是画中仙,却在话题里把王轻峰打得遍体鳞伤。
如今又是这种挑衅似的无声宣战。
电梯里铜色镜面反着光影,别青雪垂眸。
伞把手上宁玩冬紧握着的指尖像是红润的袖珍贝壳,发了力抓紧着伞把手,白皙的手背上游着细润的青色血脉,可爱的骨节随着发力轻微跳动。
她的手在抖。
回到房间内,伞别在了入门的柜口上。
别青雪拿了衣服去洗漱,出来时,宁玩冬还坐在近阳台的小圆椅上,低垂着头,黑色的秀发披散,发旋边炸起些许碎发,混杂这些可爱毛绒质感的是窗外阴雨天泥泞般的丧气。
宁玩冬眉眼低垂着,莹润带有略微婴儿肥的脸颊绷着。
似乎还是有些不开心。
宁玩冬身上有种拧巴的自我约束,像个呆板的单线程机器人一般思考事情,把事事都简单地划分为可做和不可做,违背会难过生气自我指责,却还要强装坚强闷葫芦似地自我消解。
她偏爱身体接触的温暖,内心深处却排斥情绪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