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看不惯吴顺欺凌弱小的行径,所以黎叔便用“小杂碎”这样的蔑称来指代他。
程霖沉思片刻,缓缓言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听到他这般文邹邹的回答,黎叔不禁一头雾水,忍不住道:“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黎叔自幼习武,不曾读过什么书,自然不解其中深意。
程霖闻言,这才意识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并非饱读诗书的同窗,而是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黎叔,旋即歉然一笑,耐心阐释道:
“我是说,他们做出此等恶事,早晚会自食恶果,我们只需静观其变,看他们如何自乱阵脚便是。”
听完程霖的解释,黎叔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世子的意思是,我们先按兵不动,就这么关着他,待他背后之人有所行动,再做下一步打算?”
“不错,”程霖轻抿了一口茶,声音不疾不徐道,“那人既已落入我们之手,着急的应该是他背后的人,而非我们,所以我们只需以静制动即可,万不可贸然行事。”
其实,程霖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有两方面的考虑:
一则,是不愿过多暴露自己的意图,以免打草惊蛇;
二则,是想为双方保留一丝回旋的余地。
他与蒋誉虽非深交,却多少有几分同窗之谊,若是贸然将此事上报京兆尹,且不论能否一举定他的罪,单说这份交情,想必也是到头了。
所以,程霖也是在等,等蒋誉得知今日马车里的人是自己后,会否念及同窗之情,主动向自己坦白一切,承认错误。
若蒋誉能坦诚相告,他或可考虑网开一面,不把事情做绝。
但若蒋誉毫无悔意,依然执迷不悟,那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我明白了,”黎叔点了点头,“那世子还有别的吩咐吗?”
程霖轻轻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沉思片刻道:“确实还有一事,黎叔若是有空,不妨亲自审问一下那人,看看他如何解释今日之事,能问出越多细节越好。”
说罢,他稍作停顿,又继续补充道:“但有一点需注意,不可用刑,以免落人口实,明白吗?”
黎叔一听,立刻领悟了程霖的意思,一脸自信道:“世子放心,这种小事,老黎我还是能办妥的。”
“如此便好。”程霖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时候不早了,黎叔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黎叔见状,旋即起身,拱手向程霖道别,“那就不打扰世子了,属下告退。”
望着黎叔离去的背影,程霖暗暗叹了口气。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他到现在都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不过,能借此机会拉近与裴书谨的关系,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一想到明日便能一睹裴书谨的新作,程霖心中不禁涌起几分期待。
裴书谨的文章,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不知这次以“颂春”为主题的文章,他会如何构思,如何行文呢?
怀揣着这份期待,程霖踱步回到了床榻边,熄灯就寝。
——
翌日,清晨。
晨曦初露,轻纱般的薄雾萦绕于街巷之间,将天地万物笼罩其中,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城东裴宅内,裴书谨早已起身,简单梳洗一番后,便准备动身前往思齐书院。
思齐书院坐落于都城南郊,与裴宅相距甚远,所以裴书谨每日必须起得很早,方能准时抵达书院。
一切准备妥当后,裴书谨推开那扇略显陈旧的大门,迈步走入升平巷内。
跨出门槛的那一刻,清晨略带凉意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不禁微微打了个寒颤,却也瞬间清醒了许多。
望着小巷尽头那即将破晓的天空,裴书谨深吸了一口气,如往常一般,朝着书院方向稳步走去。
忽然,一道热情的呼唤声自身后传来,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裴兄,早啊!”
裴书谨脚步一顿,转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身后不远处,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赫然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马车内,一位头戴玉冠,面容俊朗的公子正轻掀车帘,微笑着朝他招手。
看清那人的面容后,裴书谨心中微微一惊,赶忙放下手中的书匣,对着车内的公子深行一礼。
“程兄。”
原来,这位马车内的公子不是别人,正是他昨日才见过的应国公世子,程霖。
就在裴书谨行礼之际,程霖也已迅速下了马车,微笑着回礼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裴兄,真是巧啊!”
看着程霖脸上洋溢的笑意,裴书谨眸光微动,心底暗自疑惑。
城东乃是平民聚居之地,既无显赫官宦的府邸,也无奢华酒楼珍奇店铺等可供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