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觞宴毕竟是为了节日而举办,自然是人多热闹为佳,所以这日,思齐书院的管理相较往日会宽松许多,学生若想携亲友共赴集会,书院往往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加以阻拦。
所以,程敏敏便想借着程萋萋亲友的名义,混入明日的流觞宴。
这样一来,她便能有机会接触到许多平日里接触不到的贵族千金,世家公子等,若能趁机与他们结交一番,或可为自己谋得一份锦绣前程。
如此难得的良机,程敏敏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既然阿姐有事找,那咱们便快些回去吧。”程萋萋眸光暗动,神色如常道。
前世,她自认与程敏敏情同姐妹,对她的请求总是尽力满足。
只是,那时的她根本不会知晓,自己的这份善意,无形中却成为了程敏敏攀附权贵的阶梯。
重活一世,她自然不会再让程敏敏轻易得逞。
“好!”浅云应声,引着程萋萋快速步入了碧桃斋中。
碧桃斋位于国公府西侧,是程萋萋作为应国公独女所居住的院落,因院内遍植桃树而得名,与世子程霖所在的青竹院遥相呼应。
阳春三月,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整个碧桃斋中花香四溢,落英缤纷,一派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景象。
此时,碧桃斋内。
程敏敏正怀揣一个精致的锦盒,在主厅中焦急地来回踱步,眉宇间满是焦灼之色。
忽然,一道清脆的呼唤声自门外响起,打破了这一方宁静。
“阿姐,你怎么来了?”
程敏敏闻声,即刻停下脚步,目光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位梳着双髻、身姿轻盈的少女正快步朝着屋内走来。
少女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眉眼弯弯,唇红齿白,一双眸子宛如秋水般清澈,在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更添了几分俏皮和灵动。
“萋萋,你可算回来了!”
程敏敏一见她,嘴角即刻漾起一抹笑意,款步上前道:“我忽然想起有件事要同你说,估摸着你还未歇息,便忍不住过来瞧瞧,对了,你方才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在房里?”
程萋萋自然不会同她细说,只是轻笑一声,含糊其辞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向兄长讨教了些学问上的问题罢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脚步入了屋内,话锋一转道:“倒是阿姐,这么晚来寻我,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
说话间,二人分别在次间的绣榻上落了座。
绣榻中间隔着一张雕花茶几,上面摆放着一尊青瓷茶壶并几碟模样精致的茶点,显然是先前浅云为招待她而特意盛上来的。
浅云为二人斟满茶水后,便识趣地退了下去,将这一方空间留给了二位小姐。
程萋萋轻抿了一口清茶,随后目光转向程敏敏,静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只见她沉吟良久,终是缓缓开口道:“其实,我今日来,是想向妹妹道个歉的。”
程萋萋微微挑眉,故作惊讶之态道:“阿姐何出此言?”
程敏敏轻咬下唇,继续解释道:“昨日在大相国寺,我遍寻妹妹不得,情急之下便去求助住持师父,希望他能加派人手去寻找妹妹……事后想来,这件事,是我欠考虑了。”
“怎么会?”程萋萋继续装傻充愣,“姐姐不过是担心我的安危罢了,何错之有呢?”
见程萋萋仍未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程敏敏心中不禁生出一丝不屑,但面上依旧保持着自责的神态,压低声音道:
“妹妹可曾想过,若是你落水失踪的消息被传扬出去,难保不会累及你的名节,我当时也是急昏了头,一心只想尽快寻到你,未曾顾及这一点,实属不该。”
言罢,她从怀中取出一只精致的锦盒,轻置于茶几之上,缓缓推向程萋萋道:“这是我母亲生前为我备下的嫁妆头面,虽比不上妹妹日常所用的那般贵重,但也是阿姐的一片心意,就当作是给妹妹赔罪了。”
程敏敏故意提及已故的母亲,就是为了引起同样幼年丧母的程萋萋的共鸣,好让她不好意思接受这份赔礼罢了。
然而,让程敏敏始料未及的是,程萋萋在听完了她这一番言辞恳切的赔情道歉后,竟然丝毫没有如她所预想的那般推三阻四,反倒毫不客气地打开了锦盒,将那副她视如珍宝的头面拿在手里细细端详着,没有半点推拒的意思。
“阿姐也真是的,其实我从未想过那么多,哪里用得着阿姐如此赔罪。”
程萋萋坦然笑纳了她的赔礼,吩咐浅云将其妥善收好,然后又故作憨态道:“不过阿姐的心意,萋萋自是不能辜负的,既然阿姐如此慷慨割爱,那萋萋便在此谢过了。”
虽然程萋萋并不稀罕她的东西,但人家既然主动送上了,自己又岂有拒绝之理?
她心里明白,程敏敏之所以敢拿出如此珍贵之物来向自己赔罪,无非是料定了自己心软,不肯轻易接受这份厚礼罢了。
如此一来,程敏敏无需付出任何实质性的代价,就能换取自己的信任和感激,实在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只可惜,如今的她早已识破了程敏敏的真面目,自然不愿再与她逢场作戏,上演什么姐妹情深,三辞三让的戏码。
她既敢送,自己便敢收,反正吃亏的又不是自己。
见程萋萋并未按照常理出牌,程敏敏咬了咬唇,只觉得心如刀割。
但她又能如何呢?毕竟是自己主动提出要赔罪的,哪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于是,程敏敏只得强压下心头的不舍,强颜欢笑道:“妹妹愿意收下,自然最好。”
说罢,她深吸一口气,语气试探道:“对了,阿姐还有一事,不知妹妹能否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