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萤玉先和柔地截过了话,“卫夫人不必多礼,咱们两家从前虽没机缘来往,可现今有了小穆解元居中,日后少不得要多多往来了。”
穆檀眉心里一乐,可算知道罗瑚跟人客套的场面话,是打哪儿来的了。
感情这罗家的女眷们都是一套说词。
卫氏听她一副划清过往界限的意思,悬着的心可算落了地,脸上就露出几分真心的笑容。
“那自然是好,我……”她一时措手不及,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却不敢怠慢了罗瑚,肉疼地拔下了自己的一对碧镯,权当作是见面礼。
陆罗两府前段时间的儿女阴私,被两家人极力瞒下,是以知情之人寥寥无几。
等赐婚的圣旨下来后,罗瑚更成了拟定的皇家妇,纵是余下听得了些许风声的人家,也只恨不得守口如瓶,不敢当真了。
陶家乃是后党,耳目自然是独一份的灵通,哪能不知道这桩急匆匆地赐婚,是出于何等缘故?
陶家夫人冷眼看着卫氏的眉眼官司,不免有些看轻。
若非夫君交代,她实在难以领会与陆家夫妇二人结交的深意。
卫氏暂且不论,那陆顶云却是个罪臣出身,庸庸碌碌蹉跎了十余年,才终于时来运转的投机之徒。
这些日子更是攀附三皇子不成,立时转投向了二殿下。
看不出有什么真本事。
陶家夫人捏着帕子掩唇,润了润喉,方才道:“放她们小辈去自在会儿吧,省得在咱们面前拘束,连些闺中小话都不便说。”
卫氏额头上浮出一层冷汗,后知后觉身边主陪的这位,乃是明牌的二皇子党,这立场上天然就与新近结亲了三皇子的罗家人不对付。
她怕场面尴尬,心里又不愿得罪两方,怕罗家小姐怪她敷衍,一时竟心虚地偷偷看向穆檀眉求救,不知该如何是好。
穆檀眉权当没瞧见卫氏的小动作,揽过话含笑道:“夫人体恤,那我们就暂且退下了。”
罗瑚等了这么久,早就不耐烦再留,听闻这话顿觉久旱逢甘霖,也不同人计较,调头就跟上穆檀眉离开了。
这头罗家姑嫂二人刚一离开,亭子里已经起了小声的议论。
陶家夫人也没想到,陆府居然请了罗家人上门。
她思忖片刻,笑着试探,“没想到小穆解元跟罗家小姐还有交情?”
卫氏心中警钟大作,见对方不像生气,只拿先前陆顶云告诫过的糊弄过去,“这我倒是真不知情,不过听说罗家那位长子,与檀眉是一科的举人,想来是同年之交吧。”
“原是如此。”陶家夫人笑意不改,“我还当是贵府与罗巡抚有旧交呢。”
卫氏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今日却是头一次见罗家的夫人小姐。”
至于什么两府旧情,纵是有过,如今也断干净了。
允麟自打摆脱了那罗小姐,这些日子也是幡然醒悟,彻夜的刻苦读书,颇有了些正经劲头。
穆檀眉领着罗家姑嫂一路游园,并未故意避人视线,直到走到一处凉台下歇脚。
早已等候许久的辛四娘,低眉顺眼地从树荫下过来请安。
“穆姑娘,人就在跨院的东南角背书。”
罗家姑嫂两个俱是一愣,猜出这是穆檀眉留在陆府的旧仆,不免细细打量一番。
见辛四娘的穿戴虽然简单,却实非寻常仆婢的规制,想来该是主母身边的大丫鬟。
罗瑚心生狐疑,莫非这事经过了卫夫人暗中点头?
她也遗憾亲侄与自己的缘分不成?
穆檀眉不在意罗瑚脑内的胡思乱想,一听卫允麟的动向,没忍住勾动起唇角。
“卫公子真是用功。”
陈萤玉适才观察良久,已然笃定穆檀眉的办事可靠,如今却又因为这份滴水不漏,隐隐感到了心惊。
自家半催半哄着穆檀眉出力相助,是否有些太过自以为是,忘记了考虑对方心境?
“烦请这位姐姐引路。”罗瑚已是迫不及待。
穆檀眉仍是那副笑模样,“请。”
陆府的跨院深长,因家中住着一位外男,每日还要晨起诵读,卫氏为防不便,硬是耗着陆顶云同意将东南角改建成了一座书亭。
卫氏私心自家子侄,唯恐环境不够清幽,费了很大心思,将四下里布置地草木宜人,花香浮动,间或有鸟语悠鸣。
卫允麟舒舒服服地躺进躺椅里,一只腿搭在扶手处晃荡。
姑母虽好,到底没读过书,把这地方折腾得太过舒适。
害他总是分心,沉不下心苦读啊!
“少爷,今日是咱家姑奶奶的生辰,内院里热闹得很,咱们不去凑个趣?”
说话的小厮是他从卫家带来的家生子,自小跟着卫允麟,随意惯了。
卫允麟眼皮都懒得睁开,赶苍蝇似的挥挥胳膊。
“去,别妨碍少爷休息,就得是这种空档,才能忙里偷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