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凿刀抵在了他的脖颈位置,开始凿刻,以着恰到好处的阴力巧妙施加,一点点深入……
贺冲皱起了眉头,即使是再恰到好处的力度,那也是破坏,破坏即意味着疼痛。
但他无法逃脱,只能任由凿子锤子将自己锻打,一下又一下,直到造物主满意停下。
这痛苦终于可以终结了嘛?
在他胆颤心惊的时候,有什么再次碰触到了他,恐怖又要再次降临了嘛?在他忧虑的时候,他又感觉得到,这次的碰触他的不再是危险的利器,而是柔软无害的。
那是一双手。
她在抚摸着那些粗糙的轮廓去构想、确认。
他能从那双手里察觉到手主人的专注,原来他也能得到重视吗?
他逐渐安定下来。
即使,她又用上了更细小的“刑具”施加予他。
但他知道,这些痛楚不再是无理由的虐待,是一个伟大目的实施的过程。为此,他心甘情愿忍耐。
“三角肌、小菱形肌、肩胛提肌……”他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即使她没有说话,这是在他诞生之前就听过的胎教音乐,随着他粗糙轮廓逐渐被雕琢打磨得精细,那些声音便逐渐清晰,为他启示明白,他拥有了什么。
忽地,覆盖在他身上的残屑被她吹开,粉末飞散后,呈现光滑的肌理。
他知道,他在逐渐成型……
她还在继续着,随之她的动作,刀刻刮蚀——他的心跳被夺走了。
再接着,打磨琢刻得越深刻越清晰——他呼吸也被夺走了。
他将在她手下再生。
一切都不同了,他将被她所塑造。
当渴望被雕琢,痛也是快乐的。
在她赋予他眼睛之后,他看到了她,他的造物主——卓荧,对,他知道她是谁。
她也在注视着他。
他几乎要活过来了!满足达到最高峰的刹那,他生出了更多的妄念——想要被她注视,想要被她触摸,想要被她选择……
嫉妒陡然令贺冲清醒,对,他不是她的塑像。
意识到这点,贺冲睁开了眼睛,脱离了塑像的梦。
这次,他醒得早,卓荧还安然躺在他的身边,让他稍感安慰,只是,那怪异的梦残留下的不快仍在活跃,挥之不去。
他拾起她的手触吻,却仍无法因此得到安定的抚慰,唯有将她抱入怀中填补渴望。
动作太大,弄醒了卓荧。她行云流水般挣开贺冲的怀抱坐了起来,迷朦的双眼看看闹钟,预计差不多也是时候了,于是她缓了缓神,下床走去卫生间洗漱。
“不睡多一会儿吗?”贺冲体贴地收敛了自己的不安定。
“今天要上早课,差不多了。”卓荧回答完,水声响起。
“那我先去帮你买早餐。”贺冲闻言也利落起身,穿上衣服就出了房门,在路过客厅时候,不免看向那中间的雕像。
这些天来,那雕像已经被卓荧雕刻得跟他越来越像。
所以,才会做那种梦吗?
贺冲烦恼地撇过视线不再投注给自己的雕像,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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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冲要挑战阿里安,在得知阿里安即将离开香港的消息后,尤为坚决。
不过即使贺冲想挑战,也不是他想就可以,柱哥不是好人,唯利是图,贺冲要跟阿里安打可以,一是当他拳手一级一级打上去直到够格做阿里安对手,一是花六十万填补差距。
时间跟金钱,恰巧,贺冲都没有,但他不打算放弃,既然无法正面在拳场较量,那就去私下挑衅,也是一样结果。
知晓贺冲打算的阿文大为光火,他内心同样想要为贺瞳报仇,但他理智上更清楚这是不可能的,贺冲根本不是阿里安对手,凭意气去挑战的下场也不过跟贺瞳一样。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好友的弟弟去送死。于是,阿文拦下了私下跟踪阿里安的贺冲,自己掏钱给柱哥开赛,让贺冲能够做阿里安对手,同时为了保护贺冲他还要求只要贺冲能撑过三分钟就算赢,柱哥同意了。
阿文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之后,就要看贺冲的了。
但是——
“不如还是放弃吧,那六十万我也不要了,不要紧的。”在比赛前一晚,阿文依然担忧着劝说贺冲放弃。
“三分钟,很快的。”贺冲也依然不听劝,将阿文推进了自己的家里。
门关上,贺冲那装出来安抚阿文的自信笑容散去,表情变得踌躇起来,他不是听不懂的,这是多么危险的比赛。可是,他还是要去,他已经决心为贺瞳报仇。
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是,除了报仇之外,他其实想较量的,是已经死去的贺瞳。
无论如何,怯懦了那么久的他,不可以再后退,他有预感,一旦后退,他一生都会后悔。
只是……
贺冲转过身,掏出了钥匙,想要开门,但却又犹豫起来。
如果无法从拳赛上活下来,那么,他就再也没办法再见到她了。
他舍不得。
门还是缓缓打开了,出乎意料的,房间里没有开灯,而是点着许多蜡烛,在这样的状况下卓荧仍在雕刻,她坐在梯子上,入神地打磨着雕像的面部细节,暖黄的打光下,忘我的雕刻师以及她手下栩栩如生的英俊青年组合,宛如油画之中的画面。
“灯坏了吗?”贺冲按动开关,果然,没有反应。
这时,卓荧才发觉到他人的存在,脱离了沉浸的状态吐出了口浊气,她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回答贺冲:“停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