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显尚未明白贺云亭为何扯他袖子,就见萧宁煜跟护什么宝贝似的将那盏桃花羹往自己近前挪了挪,“谁说孤不吃?孤吃。”
随即他就在众目睽睽下,用勺子从桃花羹没被碰过的一处舀下一勺送入口中。
那过甜的味道让他很快面露难色,愤愤地用勺子将盏中还剩的桃花羹乱搅一通,又对卫显怒目而视,“你怎么爱吃这么个东西?”
卫显莫名其妙挨了这腔怒火,委屈嘀咕,“我都说了他不爱吃,偏不信。”
不过这桃花羹已被萧宁煜毁得不成型了,他再想要吃也不能了,只得作罢。
奚尧将萧宁煜迁怒旁人的行为看在眼里,内心一嗤:还说不是孩童呢?这跟五六岁的孩童有何区别?
不过他今日还有事要同萧宁煜说,拌两几句嘴没什么,若是将人惹恼了可就麻烦了,姑且把话都放在心底,没当面说。
偏偏萧宁煜就不是个能让他和睦相处的,过了会儿,凑过来有意无意地问了句,“将军今日怎么没戴昨日那支发簪?”
他为何没戴萧宁煜能不知道么?!
那簪子昨夜都被用来做了些什么?
奚尧拿筷子的手紧了紧,牙都快咬碎了,到底是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找不着了。”
“呀,在庄子里弄丢了么?可要让小厮帮着找一找?”萧宁煜笑着继续问道,状似好心一般。
奚尧忍无可忍,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
萧宁煜吃痛,这才安静。
用过早膳后,四人一同下山,贺云亭很有眼力见地拉着卫显远远地走在前面,留奚尧与萧宁煜在后头同行。
“有个东西给你。”走了一段路后,奚尧突然对萧宁煜道。
萧宁煜脚步一停,看向奚尧,内心生出一丝期待:奚尧要给他什么东西?
却见奚尧从荷包里摸出来——一枚铜钱。
萧宁煜期待落空,瞧着那枚铜钱面色都不好了,“将军这是何意?”
奚尧可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将那枚铜钱直接塞进萧宁煜手里,“你仔细瞧瞧。”
一枚铜钱有什么好瞧的?
萧宁煜沉着脸拿在手里看了看,很快发现不对,又用手抛了抛,心下更是确定,目光如炬地看向奚尧,“这铜钱你是哪来的?”
见他神色不对,奚尧自然明白他这是看出来了,“我怎么得来的你就别管了,我想要的是你让风月楼去查一查这铜钱的源头。”
萧宁煜捏着手心里那枚假铜钱,思索片刻后,问奚尧,“这铜钱可是在益州附近得来的?”
之前严臻告诉奚尧这铜钱是在益州附近的乌鹊岭找到的,听萧宁煜这般问,奚尧双眼一眯,“你为何这么问?”
“说来也巧,前不久卫显去了一回益州,在那边的酒楼吃了顿饭,结账时那酒楼掌柜找给他的就是这样的假铜钱。”萧宁煜将那枚铜钱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发现与卫显那次的铜钱有些不同,“不过将军你的这枚看起来要粗制许多,且已经有些年头了。卫显那枚已经做得能以假乱真,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说到这处,萧宁煜倒是又想起些事来,以审视的目光看向奚尧,“对了,卫显那回去益州时,益州正在闹饥荒,却不是因为收成不好,而是因为益州两年大旱依旧缴纳了储备粮。此事,将军可知?”
这两年大旱时,奚尧还驻守在边西,若是缴纳了储备粮他自会知道。
可听到萧宁煜的问话,奚尧却是一脸肃然,“我朝律法,若逢大旱,不收取储备粮,殿下这是在怀疑我曾经压迫边境百姓,让他们缴纳本不应该缴纳的储备粮以致闹了饥荒?”
萧宁煜看着他无言,绿眸泛着森森冷意,瞧得奚尧心凉了半截。
奚尧行得正坐得直,根本不畏惧萧宁煜去查,冷冷道,“殿下若不信,大可叫人去查,看看此事究竟是不是我做的。”
事实上,萧宁煜早在得知此事时就已经叫人去查过了,虽暂时还不是很明晰那储备粮究竟运往了何处,但已查明并非运往了边西军驻扎地,自是同奚尧无什么干系。
萧宁煜叹了口气,去拉奚尧的手,“孤知道此事与你无关。”
奚尧甩开他的手,神情依旧是冷的,“可你试探我。”
“将军方才不也试探了孤么?”萧宁煜唇角微勾,并未为奚尧此举生气。
长久以来,在萧宁煜心里,他都认为奚尧其实与他是一类人,像他们这类人轻易相信旁人是愚蠢的表现,稍有不慎就会失足跌落,难以挽回。
故而,奚尧这般谨慎试探,从容镇定时,他看过去的目光里都含着对志同道合之人的欣赏。
他再度去拉奚尧的手,有意和好,“就当是扯平了吧。奚尧,别生气了。”
萧宁煜这等先冷后热的招式令奚尧万分不适,想甩开那手,偏又攥得紧,只得咬牙道,“没生气,松开。”
萧宁煜听了却没松,而是由攥着改为交握,徒增了几分暧昧旖旎,倒似是如胶似漆一般。
奚尧别扭极了,念着毕竟是有事相求,没有再挣扎,只道,“总之,你让人去查一查,有消息了告诉我。”
萧宁煜应下,忽又对奚尧道,“既是有求于人,将军不打算给孤点什么吗?”
奚尧眉头一皱,嫌他事多,“上回在马车里不是给过了吗?”
“那次将军说的好像不是此事,既是另一件事,那便要再给一次。”萧宁煜敏锐,自不会叫他这么糊弄过去。
奚尧只觉得他奸诈,却又无可奈何。他见前边无人,后边的随从也离得远,凑近了在萧宁煜唇上轻轻一碰,转瞬即离。
“可以了吧?”奚尧问萧宁煜。
他不知自己美目低垂,红唇泛水的模样落在萧宁煜眼里有多勾人,下一刻便被托着头双唇再度相贴,却不是浅尝而止,而是长舌侵入,攻城略池。
津液交换间,奚尧尝到萧宁煜舌尖上残留的那一丝桃花羹的淡淡甜味,那股甜腻味道不容拒绝地渡过来,避无可避。
原本厌弃的味道腻在他的唇舌间,竟莫名似酒一般令他生出醉意,双目朦胧。
“奚尧,之后几日孤应当都在宫中,不会出来。你若有事找孤,传信于云亭便是。”萧宁煜以手捻着奚尧耳垂哑声道。
奚尧垂着眼,不耐道,“不会找你的。”
萧宁煜失笑,一吻落在奚尧鼻尖,“那七日后见了?”
再过七日便是萧宁煜生辰,奚尧自是要进宫赴宴的,不想见也得见。
心中实在烦闷,奚尧用鞋尖踢了踢萧宁煜的鞋尖,将那处踢出个灰印,这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