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离捂住手想要去找人,在这昏暗的地他太熟悉了,过往噩梦恐惧占领着他的每一寸,醒后只剩一人的孤寂死死压着他,连喘气都困难。
每走一步,遍身的疼痛将迟离打在地上攀爬不起,他目光空洞望着这黑不见底的路。
迟离恍惚中想着,都是梦,云涵至始至终都没回来,那些温暖不过是自己太过思念的臆想。
黑暗中被撕开的一道小口子照进他的眼睛,那道口子越划越大,直至从光明处带有热气的地方向他伸出了手。
“神君,孟章神君!!!”
外头鬼哭狼嚎声让迟离误以为是陷入了什么妖鬼屋,待再度睁眼时,便感受到自己躺在一处柔软的地方,手臂有些发疼,眼睛发涩令他轻眯着,登时出现一张大脸险些将他吓的一掌拍过去。
溟尚清顺着气道:“神君你可算醒了。”
迟离有些发懵坐起身,他这才瞧清自己躺在的那处柔软的地方是云涵的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云涵将衣服褶皱理了理,不发一语。
迟离欣喜原来不是臆想,他一眨不眨盯望着云涵的侧脸,想伸出的手最终还是克制放在膝盖处。
溟尚清觉得气氛不对劲,他往后退开又像是实在担忧,一遍遍问着:“神君你没事吧?”
迟离收回灼热的视线,就这么看着溟尚清,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
此处依旧是被困的井底,溟尚清是怎么找来的?
溟尚清见面前的神君变脸如此之快,忙不迭解释道:“我受召来这丛林,还以为是神君召我来的。”
现在看这局势,是溟尚清想错了,迟离不可能会在这时召他来鬼界。
溟尚清是唯一一个开了灵智的骷髅鬼,他有自己思想,情|欲,和外面的骷髅鬼不一样,只能召他而来却不能控制他的思想行为。
因溟尚清的到来让迟离更头疼了,像是都证实了这场骷髅鬼都是迟离召来的,云涵静静在一旁听着,时不时偏过头看着他们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迟离越说越心虚,他怕云涵会看出什么,迫切想打发溟尚清,自己好与他解释,可溟尚清也是个不会看眼色行事的人,原本在话题终止时他不合时宜冒出了句:“方才我听到神君一直在念叨两个字,是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吗?”
迟离:“什么?”
他自己都不记得念叨了什么。
溟尚清:“云涵。”
他有些沾沾自喜自己是个善于观察的小鬼。
当事人窘迫别开脸,溟尚清见迟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拍着胸脯道:“这个名字好耳熟,我应当是听谁说过,神君若是要找他,我可以一马当先前去。”
“溟尚清,”迟离实在受不住道:“劳烦你从哪来滚回哪去。”
溟尚清不知道自己又是那句话说错了,他求助望向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小孩身上。
兴许云涵感受到他那绝望求助的目光,抬眸与他对视了片刻,腿上的酥麻缓过劲后,云涵才道:“神力恢复了没?”
迟离动了动手腕,正色道:“还没。”
云涵:“睡了这么久还没恢复?这粉尘毒性这么强?”
迟离:“我吸的多,需要的时间也就多些。”
云涵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既然这样留溟尚清在这帮忙探探路也不是坏事。”
他们一言两语搭着话,溟尚清是一个字也听不懂,又怕迟离会将他丢去忘川河做苦力,便勤勤恳恳在前面举着火烛照亮着脚边的路。
溟尚清敲了敲石壁,他转头说:“这里是空的。”
也就是说这井底周遭的岩石并非是实心,只要聚力往上打一掌可能就会打通一条路。
“别!”云涵制止的话还没说出口,溟尚清一掌就拆通了这面岩石壁,紧接着滔天巨浪向他们席卷而来。
原本还一瘸一拐的迟离奋身奔向云涵,浪卷过头顶将他们推向深渊巨口。
口鼻被灌入急流,令云涵失重往下坠,他已经做好了无任何垫底的准备落入急石上,哪知腰间环上一只手将他带着避开急石,双眼被水灌的迷糊,血腥味蔓延,是迟离用身体替他挡住了踹流的石头。
云涵张了张唇,从口中吐出的几串泡泡让迟离想笑,他捻起一张符咒贴入云涵后背,再揽住他稳稳落在这水底下。
溟尚清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沉入水下被无数杂草圈住了他的骷髅骨,迟离原先给他的皮囊不能沾水,否则就会失效,溟尚清不断挣扎着,突感身后有什么东西拍打着他,不等他看清就见一把飞镖擦身而过,朝后方的东西上刺了个窟窿洞。
脚底杂草瞬间收起,溟尚清得了自由狼狈逃串,这才看清纠缠住他的是尸妖,迟离喝斥道:“乱拆什么?”
这下好了,打通的那面墙不是出路,而是一条河流沟,通往何处尚且不知。
溟尚清被训的一愣,他注意到被迟离护得很好的人,再一看自己,这天差地别的对待。
溟尚清小声嘀咕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谁又能知道这井底的岩石竟是阻挡河流的隔空板。
迟离不想与他说话,自顾自跑来这井底,现在就如一个多余的人,不受待见。
溟尚清瞅了眼云涵,见人看了过来才动了动嘴,没出声用唇形问道:“你没事吧?”
云涵不解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有事,不管从上看去还是从左看去,他是最没事的那人。
尸妖的出现令云涵警醒,他看向迟离,迟离立马会意将整个地方隔绝,掌中萤流旋飞快转动,一个晃影间将正欲要逃出去通风报信的尸妖脑袋割断。
迟离朝脚下的尸妖踹了踹,见没了动静,他才道:“这个地方古怪的很,我们尽快离开。”
顺着水底唯一有的气流往前走着,迟离注意到身旁的人行动有些缓慢便垂眼看去,就见着云涵身子往斜后方偏着,正与溟尚清无声音的交流些什么。
溟尚清感受到那道视线,立马正身忙着撇清关系,他走的很快,没一会儿功夫就走到了最前面,将他们二人丢在了老远的身后。
云涵:“……”
迟离忽略这些不那么重要的细节,虽目光重新移回前方,余光却一直放在旁边的人身上。
脚底碎石将溟尚清绊的踉跄几步,最后还是没能逃过狼狈摔了个狗吃屎的下场。
云涵觉得越往前走越诡异,这水越来越烫,像是一口巨大的锅,他们正被烹煮着,脚底的碎石十分多,他每走两步都感觉踩中的石头是松软的,险些将他绊倒。
在溟尚清倒下去的那一刻,他被吸引了注意力,一时分神没留意脚底的路往前栽去,已经是做好和溟尚清一样丢脸的下场,哪知手臂倏然间被一股力往回拽了拽,才让他勉强站稳脚跟。
拽住他的那股力没松开,云涵怔松仰头,他听到迟离说:“拉着我不容易摔。”
云涵道了声谢,并不打算麻烦他,便挣脱开迟离的手往前走着。
迟离盯着被甩开的手半响,他动了动再放下,望着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人短暂思虑后又追了上去。
“没关系,”迟离伸出手拉住云涵的臂袖,他已经替云涵找好了足够的理由,譬如什么不爱与人亲近,不爱别人碰他,亦或者不习惯旁人对他伸出的援手,这些都能理解。
迟离说:“我拉着你一样不会摔。”
云涵:“……”
云涵发现迟离只是拉住他臂袖的一点,若是不大幅度动作压根就感受不到迟离拉着他,拗不过又甩不掉。
溟尚清在前丝毫没发现身后的人发生了什么,只尴尬从地上起身又若无其事往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