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离吃东西的速度并不慢,可在此时他竟足足吃了半个时辰之久。
云涵耐心在一旁等他,期间迟离问过他很多次,“神仙不吃东西,难道就不会有片刻的口馋时候吗?”
迟离是真的未见他动过筷,就连放在他面前的贡品他都没动过,倒是真的对这些丝毫没有口腹之欲,是只他一位神仙这样还是天庭诸神都是这般?迟离见过自己爹吃肉喝酒,心想应当不是那样,但又为何陵光神君对这些东西丝毫没有欲望?
云涵平静说:“不知他们如何。”
其余众神会不会口馋他无从得知,可却有一点迟离在此刻清楚的知道,他不会,他没有,他对这世间一切没有任何欲望。
竟是说不出的奇怪之意。
迟离吃完那盘子中的最后一口的大虾,他刚想像以往般抬手随便擦擦时,对上云涵那双眸子,不知为何,他竟放下了手从衣襟内拽出一方手帕,斯斯文文的去擦唇边油渍。
云涵:“…………”
斯文用于迟离身上着实不太合适,可偏生他就是缓慢而又慢条斯理,仿佛就是给人一种他是故意装的如此文雅。
思来想去,郭小雯的那石头该不会是把迟离打的不正常了?
迟离已经收拾完这遍地的骨头,他将东西全装进食盒中,等着待会走时扔了。
一顿饭吃的这么久,庙外淅淅沥沥,看着这场来势汹汹的大雨要停了,他忙道:“神君,我们此时快回去吧,不然待会雨下大了,这里的路有些崎岖,不太好走。”
说罢他已经开始解衣袍,云涵整理了自己有些皱的长衫,复而抬起眼拧眉问:“你在做什么?”
迟离将那解开一颗扣粒的手往下移着,他头也不抬的说:“挡雨。”
云涵:“…………”
云涵抬手化出了两把油纸伞,迟离解扣子的手顿住,他一眨不眨盯着云涵那手里的两把伞,一时竟忘了,站在他面前的这位是神,若是想,怎么可能变不出两把伞。
云涵撑着伞出了庙,迟离则是一手撑伞,一手还要拿那食盒,他可做不到将东西吃完后就扔在这庙里,这就跟去人屋中搞得一团乱拍拍屁股就走有什么区别。
自然如他所说这路雨大雨洗刷,早已变得泥泞不堪,更是走在上面都极其打滑,迟离还拿着个大食盒撑着伞就更是好几次都险些摔了出去。
就算是这样迟离也仍旧是不开口让云涵帮他一把,直至云涵听见身后的小石子滚落的声音,他才回过首看见迟离踩滑奔身而来,云涵站于原地就像是早早就预料到,只将手中的伞往旁偏了偏。
迟离砸的十分准,就这么扑在了他的身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迟离结喉上下一滑,他这时候才发现云涵站的十分稳当,被这么一扑都没动分毫。
他悻悻从人身上起来,口上忙道:“这路不好走,对不起。”
见他要弯身将地上的伞拾起时,头顶上方被阴影遮住,是云涵替他遮了雨。
迟离以为云涵是要与他同撑一把伞时,天晴了。
就如来时一般不受迟离待见,现在也是一样,来的不是时候走的也不是时候。
二人回到镇上后,云涵手心一颗痣亮了亮,迟离觉得神奇,便道:“这神仙果然不一样,生的黑子痣都非同寻常,竟还会亮呢。”
云涵意味不明看了他一眼,道:“那只鸽子醒了。”
方才他们去陵光庙时遇见的红鸽被云涵点了痣,自然那鸽子有了动向,云涵这边就能感应到。
走到无人的地,云涵手心的痣就发出监视的幻像,他们见着那鸽子去的地,迟离觉得古怪:“郭大姐养鸽子?她养鸽子做什么?既然要养又为何要将这鸽子浑身上下羽毛染成这丑颜色?”
云涵瞳孔下收缩成一小点,迟离愣在原地,只见郭大姐手起刀落将那鸽子的羽毛活生生扯下了一片最嫩的还在滴血的翎羽。
迟离道:“这简直就是磔杀。”
他虽觉得烤卤鸽美味,可从来都是会给它们一个痛快,绝不会如这镜像中的郭大姐般,活生生扯下那嫩翎羽。
可也奇怪的是,在这镜像中,郭大姐只是将鸽子的翎羽生扯了下来,随后就将其放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前脚刚回客栈,只见宜阳有些着急的迎了上来。
“师尊,弟子有要事拿不准。”
迟离瞥了他一眼,已经很是不满了,有什么要事三十好几的人了都还拿不准?像是个没断奶的娃似的,什么都得要别人来听一耳,出出主意。
云涵对身边的人防备并不强,所以在宜阳说出这话时,他便问:“何事?”
宜阳看了眼迟离,那意思很明显,确定要当着这小崽子面说?
迟离:“…………”
他是从未见过有如此这般的人,什么话还能是他不能听到的?
好在云涵看穿了他的心思,又道:“你说就行。”
宜阳收回了目光,他急迫道:“师尊走后,弟子便去这镇上问了一些关于郭小雯她家的事,意外得知,这郭大姐是土生土长的启东人,正是十五年前嫁入启南,期间是这镇子上出了名的明艳病秧子。”
迟离打岔道:“何为明艳?”
宜阳横了他一眼,道:“就是貌比西施。”
迟离道:“这么一说,总觉得那郭大姐有些怪,就怪在,若是寻常四十多的大娘那绝不会有如此这般皮相,她倒是有些像二三十的。”
宜阳阴阳怪气说:“你这小公子竟将人的皮相研究这么透彻。”
迟离不与他一般计较,却在云涵身边瞪着他。
宜阳不甘示弱瞪了回去。
云涵觉得他们二人幼稚,若是放在一块还说不准会打起来,尽管现在的迟离并不是宜阳的对手。
在外说话总归是不妥,他们便进了上厢房内,只见在那杌凳上赫然坐着归尤巳,他正慢吞吞收拾手里散落的祈愿符。
今日该是什么绝好的日子。
迟离想:归尤巳怎么会来这?何时来的?
宜阳解释道:“师叔刚来不久。”
归尤巳也用不着他解释,当下道:“你一走星盘轨出了问题,待我修好后,那盘上指了这启南方向,想来是这鬼有些难以对付,便前来助你。”
迟离一惊:“什么鬼连星盘轨都惊动了?”
星盘轨乃是神州命数指运的东西,若是它有了反应要么是穷凶极恶者现世要么就是即将会有人在此地飞升。
显然他们更相信前者,毕竟在这启南恶事大于善事之地,定是会有棘手难以对付的恶鬼出现。
他们商议后决定连夜赶往启东,宜阳很是自然要一同前往,却是不曾想被云涵制止,他只说:“启南需要有人在这守着,你不便出行。”
就这么宜阳被丢在启南,去启东路上迟离欣欣然,他好不恰意稳跟在云涵身后,笑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