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人转醒,只觉得头被凿了个洞,他艰难从床上撑起身,迟离只记得被那疯子一石头砸的眼冒金星,而后就记不清后面发生了什么,完全没印象。
迟离环顾四周,像极了客栈的厢房,他弯腰套上鞋,浑身黏糊糊的,这厢房内有面铜镜,迟离便凑上前,看着自己太阳穴处被缠上的纱布。
他心想,那疯子真的是下手重。
在这厢房内只剩他一人,他叫了热水与浴桶,浑身黏糊糊使他更难受了,当即就将里衣退去,一脚踏进那掺好水的浴桶中。
街上人来人往,宜阳身后跟着十几位弟子,路过的人都纷纷朝着他们身上望去,这样大的阵仗,那肯定就是哪家的公子出来巡街来了。
云涵还算淡定,仿若他就是天生能应对这些受人瞩目的场景。
他们在天刚朦朦亮时去了陵光庙,那庙中丝毫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就连神像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根本不像是有鬼在此处将掠来的小姑娘给祸害的模样。
就连供奉着时蔬盘上面的瓜果也没人动过。
回客栈的路上云涵一直不言语,让宜阳觉得此事已经是进了死胡同,他说:“师尊,方才那庙里并没有什么诧异之处,这条线已经断了。”
云涵觉得古怪,凡事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有痕迹,可陵光庙里可谓是干干净净,无从可查。
要么是那鬼极为敬重那庙,知道在吃完人后,将陵光殿收拾干净,可那也不对,一位鬼敢在神像面前行这事应当就不可能会是敬重。
思前想后只有两种情况,云涵道:“郭小雯撒谎了。”
宜阳也去过郭小雯家询问过,她那样子就真的是疯了,哪还能问出些什么来,发狂就要拎起石头打人,不然还在客栈里的迟离也不会险些被一石头打的脑袋开花。
宜阳道:“不对的啊,若是郭小雯撒谎了,那她是为何会无缘无故疯了的?就跟疯狗似的,毫无防备逮人就犬。”
云涵皱了皱眉:“不要乱说。”
什么疯狗类的言语都是对人家姑娘的不尊重,若是她能有机会选择又怎么会变成人人口中的疯丫头。
云涵视线扫了他一遍:“宜阳,你该好好的再回去学那礼记,总是这么口不择言,若叫人姑娘或她娘听去了,该多伤心?”
宜阳低着头,他也的确是口快了,没考虑到后果。
而在他身后的那群弟子纷纷互相对看了眼,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
那一向娇生惯养的宜阳帝君,此刻正乖顺听着训。
可也难怪,训宜阳的是他的师尊,是他们的师祖,若是这世间有谁敢这么训他,那就只有早年飞升的陵光神君,他们仰望的天神,是该有何种气运,竟会挨神君的训,放在他们身上也是愿意至极的,只可惜从始至终,这一路那陵光神君都不曾与他们说过半句话。
宜阳小声说:“我回去定会再将那礼记拿出来看看,铭记于心。”
云涵对此并不会信,宜阳对那些礼看一遍全都会忘到后脑勺去,怎会指望他牢记于心。
“若是——”宜阳顿了顿,又道:“我说假如郭小雯没撒谎,这事可还有第二种可能?”
“有。”云涵负手踏进客栈里,“那就是我们忽略了那庙里的线索。”
如若郭小雯没撒谎,那就只能是庙里的一些小东西他们忽略了。
宜阳跟在他身旁,当即道:“那弟子再回去看看。”
云涵叫住他:“吃了东西再去。”
他可以不吃不喝,可宜阳不行,他身后的这群弟子更不行,他们都是凡胎□□,是断不能长时间不进食。
由于宜阳将这客栈包下的缘故,所以这青天白日的客栈中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前庭打着哈欠的掌柜,见到这排排公子回来后,他当即推了推挂在鼻梁处的叆叇往上怼去,笑吟吟道:“公子可要吃些什么?”
宜阳挥霍道:“将你这有的全都轮个来。”
云涵刚要抬脚上楼梯的腿一顿,旋即回过身,望向前庭的宜阳,开口道:“你要了这些菜就得吃完,不能浪费。”
宜阳挥金如土惯了,更是经常有浪费的恶习在身,则云涵最是看不惯这种,先前他未飞升时还能多管住他,可自打他飞升后,宜阳就更是不受管束。
宜阳一时忘了这茬,便立马转头对掌柜道:“说笑的,就每桌上四菜一汤就好,不够再添。”
他再抬头时,云涵已经上了楼。
云涵以为里面的人还未醒,便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哪料里面的人刚从浴桶中起身,被嘎吱作响的推门声下意识就回头望去。
一时间迟离尴尬不已,猛的回过身坐回桶中,而那浴桶中的水荡出了不少,云涵默不吭声将那门反手关上。
他渡步在离那浴桶有些远的地,背对着迟离,问道:“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迟离含含糊糊回道:“……没,没有。”
云涵感觉这整个屋子已经是被由热而生的雾气蒸发,他刚想伸出手去撩开帘子开窗,又想起身后的迟离还在浴桶中,便收回了手。
迟离刚想起身穿衣,却想起一事,那衣裳还在桌边,靠着云涵的位置,难不成就这么光着过去?
不行!那就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云涵不知他的窘迫,就这么背对着他开始询问着昨日在郭小雯家时,迟离是做了什么,怎的就将郭小雯的病激出来了?
“昨日你与郭小雯说了些什么?”
迟离一谈及这事,简直就是犹如滔滔江水,他张唇道:“那疯子简直是病得不轻,我只与她说,我哥是医者会给她治病,然后她就一直森笑着,我就想是不是我所言她听不懂,于是就开始比划着,当时我就在想该怎么说时,想起神君遍布于启南的神像,就一手心撑着另一手肘,而那被撑着的手肘直立立的拇指挨于中指处,她就跟发了疯似的毫无征兆拿起脚边的石头朝我砸了来,我一时疏忽大意,完全没料到,就这么被砸中了。”
云涵听了这么多,先与迟离道一事:“她叫郭小雯。”
迟离转着眼珠子,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紧接着云涵又道:“你可还做了其他的动作?”
迟离想了想,只觉得脑袋犹如被人拿着铁锤开凿般疼。
迟离虽是不愿承认,但他也不愿意瞒着云涵什么,便道:“做了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