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官见沟通无效试图强行越过守卫,霍兰皱了皱眉头,索性“嗡——”得一声拔出了佩剑,架在礼官脖子上。
“——!!!”礼官立刻失声尖叫起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要杀了老身吗?如果老身的死能捍卫帝国的尊严,那么就请阁下动手吧!”
“请冷静下来,克莱尔勋爵。”
鲁恩斯快步走上前,横在二人之间,脸颊还隐隐带着因剧烈运动而残留的红晕:“我们并没有伤害您的想法,更无意践踏帝国的尊严。霍兰中校只是负责我们沿途的安全,并不会一同入宫。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礼官手捧心口,一脸动容:“殿——下——,您可算来了。再等下去,老身差点以为要命丧于这位野蛮人之手了!”
“殿下,请上车。”霍兰没有理会礼官的揶揄,面无表情地将礼官拦在自己身后。
鲁恩斯一面笑着与礼官谈天,一面俯身进入车内:“霍兰中校从小看着我长大,对我来说就如同亲人一般。最近帝都风波不断,他也是关心则乱。相信阁下也听到了些风声,拉蒙德上校失踪、霍特叛逃,多名高官遇刺……”
“殿下——没想到您是如此地宽厚御下。刚刚确实是老身太过激动了,请您原谅我的无礼。”寥寥几句,在礼官心里鲁恩斯就已经从傲慢的乡下贵族变成了谦逊有礼的皇室典范。
礼官诚惶诚恐地要当场谢罪,鲁恩斯眼疾手快地将其搀扶起来。
“顺便问一句,那些传闻是真的吗?帝都经有如此狂徒,简直不把帝国的颜面放在眼里!必须处以极刑!”
“……”
鲁恩斯温柔地看着礼官,对方识时务地闭上嘴巴,不再追问。悬浮车缓缓启动,没有人注意一道黑影也一齐消失于夜幕中。
鲁恩斯:“明日庆典,霍兰叔叔如果没有公务在身的话,不防和马蒂斯一起好好感受下节日氛围。帝都不比乡下,活动要丰富百倍。马蒂斯喜欢热闹,她应该会很开心。”
霍兰面无表情:“……大人嘱托我负责您的安全。”
阿利·霍兰原本是母亲的属官。从鲁恩斯记事起,他就一直站在母亲身后。鲁恩斯甚至一度恶意揣测过自己母亲是否与这位英俊、沉稳寡言的军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才致使母亲狠心抛弃了他的父亲。
直到克莱马蒂斯的出现才让鲁恩斯彻底放下戒备之心。中校为人正直近乎古板且格外珍视亡妻留下的唯一血肉。就算是为马蒂斯的名节考虑,他也绝不可能做出任何违背人伦之事。
等到鲁恩斯年长些,他才明白中校对于穆琳的情感完全是出于政治性的仰慕。
说得难听些,就是愚忠。
爱情使人盲目,唯有神谕和权力才会让人臣服。霍兰放弃了大好仕途,甘心做母亲身边一名小小的属官。如果不是此次鲁恩斯被穆琳勒令回帝都,需要一位绝对可以信任的人选陪同,霍兰绝对会心甘情愿地老死在马士赫那片贫瘠的土地上。
有外人在场,鲁恩斯不可能直接询问霍兰为何如此固执地要陪同在自己身边。他只能说一些不痛不痒的琐事来打破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
“霍兰叔叔,我要提前恭喜你了。听说马蒂斯找到了一位相当出色的恋人?”
“马蒂斯恋爱了?”这位冷面军官终于有了反应,“这绝无可能!”
霍兰中校郑重地握拳于心脏:“这一定是谣传,我和马蒂斯都不会背叛殿下!请您放心,我会回去彻查此事!”
霍兰严峻的反应让鲁恩斯有些意外:“哈……别紧张,这无关背叛。马蒂斯也到了该恋爱的年纪,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听她的友人说,对方是一位相当优秀的绅士,你应该感到欣慰才是。如果条件合适,我会为他们的婚礼准备一份盛大的赠礼。”
或许是最近自己情路顺畅,鲁恩斯也开始愿意容忍身边人获得幸福。他甚至觉得人生前十几年的愁苦与愤懑,完全是因为不知道爱情的美妙。
如果父皇和母后之间存在爱情,帝国的统治权也不会旁落。如果世界上每两个人都耽于情爱,又何来战争呢?鲁恩斯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他喜欢让自己沉溺于愉悦的幻想当中。这能让他在面对蠢货的时候多一些善意。
下车后,礼官一路引领,在中庭止步。年迈的礼官颇有些为难:“殿下,最多只能到这里了。前面的路中校大人实在不方便随行……”
鲁恩斯微微颔首,表示理解:“不必感到抱歉,你也是职责所在。”
“其实陛下时常惦念着您。”年迈的礼官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这句善意的谎言。听到这句话后,鲁恩斯的表情有一瞬失控,随后微微颔首。
“好,我知道了。”
鲁恩斯殿下回到帝都已经一年有余,今日才首次得到陛下的召见,还是在如此凄冷的冬日,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位自小颠沛流离的三皇子早早地就失去了恩宠。
“真是可怜的孩子。”礼官最后武断地得出结论。
……
王宫的景致与童年并无不同,距离王殿越近,鲁恩斯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他遥遥看见了殿前看守的卫兵,清一色全替换成了隶属执行署的新居民:
鲁恩斯在内侍的指引下来到寝宫前。他在门前驻足,厉声质问:“瑞谷侍卫长呢?关键时刻他为何不在父皇身边!?”
“回禀殿下。临近庆典,辅政大人担心陛下的安危,特命吾等在此守候。至于瑞谷侍卫长,他另有重任。”回答者是新晋的执行署长卡拉.乔伊斯,一位年仅47岁的混血女性。
乔伊斯语气不卑不亢:“殿下还是尽快入内吧,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人一旦卷入庞大的系统之内,个人的特质很快也会被消磨殆尽。鲁恩斯没有花过多注意在这位新任署长身上、一方面他知道权力会以最快得速度把乔伊斯塑造得和拉蒙德一样,就像前十几任署长一样,另一方面他现在想与父亲重逢的心已经胜过了一切。
大殿的场景与记忆中别无二致,就连当年议事厅两侧的漆金屏风也未曾挪动分毫。唯一不同的,当年瘦小的身躯可以躲在巨大的屏风后偷偷诅咒刁难父皇的群臣,如今也只到半腰了。
“是鲁恩斯吗?”内殿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鲁恩斯也寻声掀开帷幕,遥遥看见金红色的床幔后单薄的人影。